一不小心说出了过于激烈的话,却发现男人也同样泪流满面。既然同样想见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又做出这么残忍的举动呢?柳安居哭着转过头来,向他投来哀求的目光,赵修只好闭上嘴不再说话。
在一片肃杀之中沉默了许久,男人终于开了口:“我希望外人可以回避一下。”
赵修转身想要跟崔谦一起离开,却被柳安居拉住了。他啜泣着说赵修不是外人,崔谦只好自己一个人离开。柳安居这么说就等于告诉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他们是什么关系,赵修心中不禁一阵欢喜。
“别再叫我‘爹’了,我不配。”
男人仍是不肯靠近一步,站在离柳安居足有三尺远的地方说。
“我已
经知道您不是我亲生父亲的事了,但是您把我从小养大,就是我爹。”
“你……”男人又后退了一步,“已经想起以前的事了?”
“我只想起了一点,就是我娘叫着我的名字被杀的时候。”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娘吗?”
男人的声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看到柳安居摇摇头,他仰起头长叹一声说:“那个人就是我。”
什么?赵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以为柳安居他爹与舒家交情深厚才会冒死救出柳安居,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杀死柳安居的娘呢?他不禁悄悄窥视柳安居的表情,他也是同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我本名何逸,当年奉神策左军中尉仇士良之命捕杀舒元肱一家。在带人杀光舒府中所有人以后,发现舒元肱的夫人和幼子不见了。我立刻带人追出城外,果然看到一个妇人怀抱孩子奔跑。那个就是你娘。”
说到这里,男人垂下头,似乎在回味当时的情景。
“当时仇士良所下命令就是赶尽杀绝,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娘她跪着求我,我却毫不犹豫地砍下了她的头颅。但是当我举起刀准备杀你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下不了手。于是我打晕了一同前来的官兵,带着你逃跑了。后来途经苏州的时候,我躲避官兵的追捕跑到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我想尸体在那里很难被人发现,于是取走了他的身份文牒,自此改名换姓。到了桃源县以后便没有看到追捕官兵的踪影,我以为已经安全了,便在那里安定下来,跟你父子相称,也没有人怀疑过我。但是我错了,之所以没有再被追捕,不是因为我躲藏得好,而是有人想要再次利用我。”
“所以扔下小虎牙一个人离开?”
“是不得不走。那个时候仇士良如日中天,就连皇上也要让他三分。皇上想要当时的太子继位,但是仇士良不同意,他要杀了太子,逼皇上改立他人。他不想让自己的亲信动手,于是我成了最好人选。他要我杀掉太子以后立即自尽,因为我曾背叛过他,便没有人会怀疑他。但是我杀了太子以后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自尽,而是隐藏行踪再次逃亡。我到了长安以后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于是把那个人引到这里杀掉。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桃源县的人,他还到处跟人打听我的行踪,我只好杀了他以绝后患。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我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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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话语如同幽灵般飘荡在寂静的夜晚。赵修也一时头脑混乱,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就像千斤的大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黑云散去,一轮圆月悬挂夜空。
皎洁的月光下,赵修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表情。那张如同被苦难雕刻的脸,此时却异常生动:就像看着女儿出嫁的父亲一样,既悲又喜。然而他所说的话,却残忍得令人无法接受。
“既然知道了真相,你就该杀了我替亲人报仇。”
话音未落,男人从袖中亮出一把匕首。赵修顿时明白男人是要自己了结,他还没来得及冲上前去阻止,匕首就刺入了男人的喉咙。殷红的鲜血如泉涌般pēn_shè而出,就连月亮都好像被染成了红色。伴随着柳安居的尖叫,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爹……你醒醒啊……爹……”
柳安居无法接受父亲死在自己面前的现实,爬到他爹的尸体跟前不停地摇晃着。本来胆小怕血的他竟然忘了这些,此时身上脸上已被溅得满是鲜血。赵修上前想要把他拉起来,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忽然想起来男人自杀前,眼睛所望的不是面前的柳安居,而是越过他们,望着身后的房顶。难道说……
赵修蓦地转过身去,果然看到房顶上一个淡淡的影子。那个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他了,却丝毫也不闪躲,反而笑嘻嘻地居高临下望着他。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弟虞紫芝。柳安居曾说自己在逍遥馆附近见到他,赵修还以为只是巧合而已,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柳安居的父亲很明显是看到了他才把匕首刺进自己喉咙的,他为什么这么做呢?赵修呆立原地,脑中不停思索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终于明白了,他们遭到追杀的原因不是柳安居的身世,也跟废宅中的尸体无关,而是柳安居看到了师弟和一个男人在鬼鬼祟祟地交涉。他们不知在密谋些什么,但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柳安居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于是遭到了追杀,而柳安居的父亲得知了这件事,便在暗中保护他们,还希望他们回到桃源县避开危险。
不对,如果只是这样,柳安居的父亲为什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