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的午后,他现身在深月的房间中。
「商馆长大人那儿虽然有说过还会再指名,但到底怎么样了?之前回到这里那天过来嚷嚷要我把你交出去的人那儿,到现在都还音信全无。」
十分不愉快地望着不答一语的深月,宛如呼出口叹息般地说道。
「外国船,好像后天就要出发。你应该也不会被指名了。过两天就请你离开这儿吧。」
面对强硬提出的话语,呼吸停止了。好不容易吞下一口气,深月低下头。
「十分抱歉。但是——到后天早晨为止拜托可否让我留在这儿呢?」
「……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吧。」
以一脸惊愕的表情,楼主俯视深月。
「谅你可怜所以没讲,居留中的外国人大爷,现在似乎很中意仲浓屋的沟萩。说什么打从你出了岛的隔天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他说已经厌倦了之前指名的人,听说是这样。」
满不在乎地被告知的内容,令深月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仲浓屋的沟萩,自己认得这名字。盛传总有一天会成为头牌,在这一带亦是以美貌闻名的游女。
「……那位大人,不是不去岛的吗?」
「好像是商馆长大人那边,希望能务必一去才过去的。有次返回这里时,似乎带回了玻璃精品啦、纺织品啦、如山一般的舶来品。之后,听说是被请求无论如何都要去所以就一直待在岛上了。」
「——」
「对方是外国人,所以即使拼命努力也没办法。只是觉得稀奇罢了,我都那样说过了不是?若是接受高见屋大楼主的提议就好了。」
一度停下话,楼主再次看着俯首的深月。
「我已经先叫女人贩子,在夜晚接客之前过来。努力打扮给他看比较好。让他看起来高价的话,相对就会给好些的对待才是。」
除了点头之外,深月一筹莫展。自低垂的视野中,确确实实看见拉门关了起来。
『说是已经厌倦了之前指名的人。』
一瘫,深月当场颓坐。
瞪大双眼,他缓缓转动颈子。将目光停留于挂在和服架上的礼服,磨蹭般地靠过去。轻轻摸上的触感十分柔软——回忆起将这个馈赠给自己之人的肌肤温度。
『真可爱呐。』
曾几何时,在岛上时,那人对自己私语的嗓音在脑海中浮现。
徐徐地,视野大幅晕渲开来。
边听着顺面颊而下,在榻榻米上溅起的泪滴声,深月眼也不眨,仰望着礼服。
年近中年的黝黑男子,与楼主一同造访深月的房间,大约是白天接客收工的申时稍过之时。
可能是相当信任这位人称太助的人口贩子吧,楼主仿佛事先就告知他深月的情况。粗鲁进房来的男子,目不转睛直盯着坐在榻榻米上迎接的深月,那朴素扎起的发丝以及领kǒu_jiāo叠的短袖和服。「这当真是男孩子吗?」询问此事的声音尽管半信半疑,但也好像并非是真心存疑,打量着挂于衣架上的和服与深月后,他佩服般眯起了眼睛。
「可惜呐。若是女人以这副容貌就连头牌也不是梦想吧,真是浪费。再加上这眼珠啊……是女的话,或者至少眼睛颜色正常的话明明就会差很多的。」
估价似的视线中,不见像客人一样带着情欲的气息。毋宁说是像楼主时常显露的,检查商品般的目光。
自唯有今天才得以敞开的窗户所射入的光线中,人口贩子低头看着深月的眼眸感叹不已。他抓起手脚仔细查看肌肤,随后又杂乱地扯开的和服的领襟。
望着随便碰触自己肌肤的人口贩子同时,也仿佛正从遥远的某处注视着被如此对待的自己。
「也没有显眼的伤痕,是吧?了解了。楼主的要求,就私下接受吧。对了,楼主!在这双眼涂上墨汁可好?」
转头看向说着「什么」而皱着一张脸的楼主,状似开玩笑地人口贩子说道。
「不是啦,想说滴上一点点墨汁之后不是就会变黑了嘛。要试试看吗?」
「……算了吧。若是那种程度就染得上的东西,这边老早就做了。丑话说在前头,可不是因为那有什么问题才送到别处去的,只是留在我们这边不大方便才要迁走的。」
对着蹙起眉头称是的人口贩子,楼主用有些强硬的口吻说道。
「之所以没有伤痕,是因为至今为止都不曾违抗命令的关系。眼睛的问题有是有,但恩客也不少,至今都替我认真工作着。能帮我送到适合的地方么?」
那交杂叹息的声音,使深月不自觉抬起脸来。
与俯看的楼主正眼相对上。尽管立刻将视线飘开,心情却瞬间变得想要投降。
「虽然很明白是位美人,但这眼睛太不保险了。可容不得楼主您喊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