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中午,”虞仲夜落下一子,也不看儿子一眼,“走早了。”
虞少艾立在门口,抓耳挠腮地难受,心说,你们明明就嫌我碍眼。
刑鸣托着下巴,看似思考棋局,实则倒是能揣摩出虞仲夜方才那句话里的意思。举国欢庆时,阖家团圆日,这老狐狸多多少少想把儿子留在身边,这是碍着父子关系向来淡薄,不好开口罢了。
眼见败局已定,刑鸣的心思也不在棋盘上了,他大大方方认输,提议来个一家三口都能参与的项目。
虞仲夜微微凝神看着刑鸣,笑意浅浅,说:“包饺子。”
一家三口包饺子过年。这是刑鸣不敢想象的画面,甚至刑宏在世的时候,都不敢想。
刑鸣祖籍南方,但生长都在北方,自然知道北方过年的习俗,贴春联,放鞭炮,包饺子,通宵不寐,其乐融融。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唯独他家不这样。刑宏在世时就是个工作狂,经常大年三十也不在家,唐婉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也不会亲自动手,去超市买些速冻饺子,煮熟了就算完了。
后来刑宏去世,他便与这喜庆的日子一刀两断,再没过过一个有年味的春节。
不敢想,不代表不介意、不向往。
否则也不会在导演跟他提及拍摄包饺子场景的时候勃然变色,五脏六腑都蔫了。
菲比已经放假了,虞老板说包饺子,还真就不带一点偷懒的,揉面、和馅儿都亲力亲为。虞少艾没见过自己老子这般围围裙、挽衣袖、为人作羹汤的样子,惊得合不拢嘴,刑鸣倒是已经习惯了,带着点眼角眉梢的小得意,走过去,替虞仲夜系上围裙带子。
刑鸣那系带子的手顺势就搂住了虞仲夜的腰,他很自然地仰起脖子,虞仲夜也很自然地低下头,两人的嘴唇碰了一下,都笑了。
虞少艾被眼前场景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别开脸,腹诽这老树开花第二春,也太不把旁人当人了!
虞台长微微弓腰站在桌边,挽着袖子亲自擀皮儿,动作利索,没一会儿饺子皮就一张张铺在了红木长桌上。虞少艾不在国内长大,一年到头都吃不了一顿饺子,但平日里都是自己给自己做饭,所以包饺子这活计上手很快。刑鸣也不会做饭,平日吃菲比的,偶尔吃虞仲夜的,对于任何美味都仅限于以嘴鉴赏的级别。但他对包饺子这项活动十分感兴趣,不打算坐享其成,也挽起袖子亲自参与。
同是包饺子,三人风格大不相同,虞仲夜是观赏型,讲究挺括有型,光看着就觉得饿了;虞少艾是实用型,主张薄皮大馅,偶尔还不跟你翻花样,包出个方形圆形桃心形;刑鸣包出来的饺子就远不如虞家父子那么周正,或许跟他祖籍是南方人有关,包出来的饺子基本立不起来,东歪西倒,怎么看都更像馄饨。
“哎呀,我说小刑老师,你一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怎么包饺子还没我一海归利索?”虞少艾凑近了刑鸣,抬手就把面粉抹在了他的脸上,“得,我来教你。”
刑鸣抬手挡了虞少艾一下,老狐狸心眼小,前阵子已经捅出娄子了,若再深文罗织,晚上一准不让自己好过。他对自己颊上的面粉毫无察觉,还板着脸,生硬地狡辩:“能吃不就行了?屙出来还不都一样。”
“怎么能说都一样呢?中国菜讲究色香味,色属第一……你不如问问我爸,他喜欢你什么?”虞少艾伸手去捏刑鸣下巴,将他那张扑了面粉的花脸扳向虞仲夜,“是真的关了灯都一样,还是就喜欢咱们刑主播这张脸?”
虞仲夜看着刑鸣那张沾了面粉的脸,眼里含了点笑意,也不提醒。刑鸣挣开虞少艾,依旧绷着脸,低头捏了捏自己的饺子,发现还真软踏踏地立不起来,便又凑近了虞仲夜。他沾着一脸面粉,还一脸认真地学着虞仲夜包饺子的手势。
刑鸣边看边嘀咕:“怎么就立不起来呢?”
“小傻瓜。”虞仲夜抬手刮了一下刑鸣的鼻梁,顺势就把自己手上沾着的面粉也抹在了刑鸣的鼻子上。
明珠台的刑主播一向都是很酷的。这酷是老式少女漫画里常见的那类,冷淡又俊俏,很招女生花痴。但他现在的形象与这身酷劲完全不符,而他本人还浑然不知。
虞少艾方才就已经憋笑到内伤,见刑鸣还一脸不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把他老子也招笑了,刑鸣从这对父子的笑声里明白发生了什么,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与脸。
“切,幼稚。”刑鸣佯作生气,但脸没绷住,自己也笑了。
热气腾腾一盘饺子,哪只出自谁手一眼就能认出来。虞仲夜的饺子已然挺括,刑鸣的饺子熟了以后倒也成了形,自外观上缩短了先前的差距,反是虞少艾那些别出心裁、奇形怪状的,不少都散了架,皮馅分离,乱七八糟。
虞少艾还跟刑鸣较劲,问自己老子:“谁包的饺子好吃?”
虞仲夜看了儿子一眼,然后目光转向自己的小情人儿:“鸣鸣的好吃。”
虞少艾算是彻底明白自己在这家的地位了,吃完这顿团圆饭后就主动消失,跟约好的朋友一起守岁去了。留下刑鸣与虞仲夜在家里看春晚。
说来也奇妙,台长身份时的虞仲夜基本没看过春晚,以前这件举国盛世有专门负责的副台长管着,他从不过问。现在离开了电视台,反倒有了闲心。
电视里依旧是文娱中心那几张举国皆知的老面孔,也就多了一张新面孔,出场也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