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我只会杀人,救人的法子从来没学过。”
“你是万花弟子!你既懂药理——”
“就算天上掉下一个神医来,也救不了死人!”
“他还活着!”
曲清商冷冷一笑:“好啊,那你想怎么救?”
“传功,续命……”
“呵,白费力气,我们可没有这种闲功夫。”
“让我救他!”
曲清商愣了愣,失笑道:“该说小郎君变聪明了,还是傻过头?”
“别废话!”云随风上前抓住他的衣襟,“解开我的穴道!”
曲清商并没有躲,他用右肩靠着树干,偏头看着云随风,语气轻慢:“小郎君这是在求我?”
云随风双目通红,睚眦俱裂,他猛地将曲清商扯近,急促的气息从紧咬的牙缝间透出,暴怒的呵斥吐至一半,却又咽了下去。他松开曲清商的衣襟,退了几步,颤声道:“求你!”
“快醒醒罢云大侠!就算你把全部修为都渡过去——”曲清商话说到半途,忽地顿住,那双充满讥诮的眼睛微微睁大,望着眼前的白衣道子。
如鹤的大袖飘然而落,云随风双膝跪地,向曲清商道:“求你,解开我的穴道,让我救阿林。”
云随风身上的白衣染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头埋得很低很低,曲清商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瞥见他的双拳攥得紧紧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想那孤傲的纯阳剑客也曾跪过天地神明,跪过先祖尊师,而谁又能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向着自己最厌弃的罪恶之徒卑躬屈膝、苦苦哀求。
“求求你。”
他轻声开口。
曲清商俯身,用二指轻轻挑起云随风的下颌。这一下并没用什么力道,但是云随风不敢甩开,只能被迫仰头与他对视。
脸上愤怒与屈辱的神色逐渐退去,云随风的表情是隐忍的平静,唯独瞳孔深处熠熠地亮着,如同燃着两簇小小的火苗。他一把抓住曲清商的手,力道极大,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重复了一遍:“求你。”
曲清商默默地垂眸看着他,半晌,道:“何必自欺欺人。”
云随风全身一震,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却在仓促之间踩到了道袍的下摆,踉跄了两步,几乎是扑到阿林的身边。他从地上抓起少年无力的手腕,触手之间一片冰冷,摸不到脉搏。云随风的手指颤得厉害,他强自调动体内真气,竭尽全力冲向封脉的金针。澎湃的内息在阻塞的经脉中疯狂寻找着出路,然而纵使他修为深厚远超同侪,仍是无法奈何金针分毫,反而使得几处大穴同时真气逆行。经脉错乱之间,云随风蓦地喷出一大口血,眼前霎时间漆黑一片。
一声沙哑的叹息幽幽传来:“小郎君,你是打算陪葬吗?”
有人单手抵上他的后背,一道陌生的暖流若隐若现,护着他的心脉。云随风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冲上喉头的只有腥咸的血沫。他剧烈地呛咳起来,逆乱的内息在经络中岔行,唯有那股内力缓缓注入,平复着他狂乱的内息。
离经易道的法子,曲清商确实半分都不会,然而这传功续命的手段,却与方才他试图救阿林时如出一辙。想到阿林,云随风的胸口又是一痛,他下意识地抓紧少年僵冷的手腕,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却只沉沉扑倒在地。倾颓旋转的视线中,他看到阿林惨白的面孔与残破的身躯,多枝羽箭刺破的伤口已经没有血在流出,下颌、脖颈、道袍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污。这是他最淘气的师弟,嘻嘻哈哈跑来跳去,吵得人直头疼,上山打猎下涧摸鱼,一刻也闲不住,遭到呵斥会吐舌头,捣蛋被捉会做鬼脸……如今,这个最爱闹的少年安静地躺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气息。
最后一丝希望终于崩塌,云随风再也无力支撑身体,跌在谁的怀抱之中。漆黑的大袖轻轻覆上他的面孔,隔绝了一切光,像是最浓沉的绝望,却又温暖得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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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九.客路苦思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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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轻轻地颠簸,血腥气始终弥漫在鼻尖,如影随形。云随风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趴坐在马背上,鬃毛搔动着他的脸颊。
他撑住马鞍,艰难地直起上身,随即忍不住咳了起来,内息已经平复了不少,但嘴里的血腥味丝毫未减,头脑仍旧昏昏沉沉。
“阿林……”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嗓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醒了?”
“阿林……阿林!”云随风惶急地四下摸索,身子随着马背的晃动猛地倒向一旁,他想要抓住缰绳,却摸了个空,在他即将栽下去的时候,一只手在旁边托了他一把。
“好端端的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曲清商的声音疲惫而不耐,“两个人换来的命,你也真舍得糟蹋。”
两个人,换来的命。
是的,阿林死了,师叔,也不会回来了。
□□骏马停下了脚步,云随风终于抓到了缰绳,在马背上坐稳。四周黑黢黢一片,他只能辨认出曲清商的轮廓,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忍下心中翻涌的情感,哑声问道:“那他……”
“埋了。”
曲清商简短地答道,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瞳孔深处那两簇小小的火苗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像是炉中炭火的余烬。云随风紧紧攥住缰绳,指尖抠进手心,剧烈的痛苦撕扯着他的心脏,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时间紧迫,来不及立碑,”曲清商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