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在这个书房里通过各种游记杂文麻痹自己,以此逃避那些复杂难辨的眼光,卫王君缄默无声的凝视,或是王妃恨铁不成的训话。
陈珺觉得自己用不着这个书房了.......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懦弱的孩子,不需要躲在书房里,无法直视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此刻她的心里竟然有一丝细小的疼痛,仿佛针扎般。她大口吸了一口气,让寒冷的空气进入肺腑中,踏脚向书房走去。
像是通向往事的阴影里,一瞬间往昔的回忆在她脑海中翻腾个不停,那些她以为释怀的一切此时都清晰的记起,其实这世上本没有释怀,只有漫长的时间带来遗忘,冲淡那些沉重的记忆,而非真正的放下。
但那又怎样?陈珺在心里冷笑,这些东西再也不能让她痛苦一分,她像个冷眼旁观的人,纵使回忆泛起波澜,也不妨碍她心如止水。
那院门近了,大雪盖住了她们的脚步声,突然刘甄在门口停了下来,她迟疑地想说什么。陈珺站在门口,这门口可以直接就看到书房,那门边站着个女孩,穿着下人的棉衣,正伸出手去接了一片落雪。
她鸦羽般的黑发衬的脸白的惊心动魄,像个冰雪堆成的娃娃。她低头去看手里的雪花,脸上浮现出一种希冀,随即被迷茫的神色取代。而后她靠着门边看着落雪,竟然慢慢睡着了。
陈珺站着看了一会才发现那竟然是清平,她就快忘记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一旁的刘甄心中暗道不好,她可是那天听到大小姐亲口给清平安上了巧言令色的罪名。如今清平看书房竟然睡着了,岂不是又要被重罚。她一时间心里紧张难言,去看陈珺的脸色,但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陈珺一时间觉得好像看见了往日的自己,她也曾在冬日大雪纷飞的时候,屏退了下人,独自站在门口看雪。仆人们不解的小声议论这个奇怪的不受宠的大小姐,雪每年都会有,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那时候的心情早已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却突然在这个下大雪的日子里突然浮出,那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只飞鸟,乘风而起,离开这里,永不复还。
刘甄见她面色如常,转身就离开了门边,“回去吧,雪要下大了。”她听见小姐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惊讶。
“那个是叫清平的么。”陈珺漫不经心的问。
刘甄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的,她在这书房呆了快四个月了。”
陈珺又抖了抖身上的雪,道:“行鸣每日都会来看一看,说她倒是很老实,把这书房照料的很好。”
刘甄心里猜不准她的意思,不知道大小姐这是要处罚清平呢,还是如何。
陈珺只道:“放着再瞧瞧吧,若是真是个清清白白的,便再召她回来当值。”说完她冷冷一笑,如同刀剑出鞘般锋利难挡,“起先以为她是被那人派来的,但宛书细细探察了几日,这群人中还有只老鼠没有抓到,那日的事,怕也不是清平所为。”
刘甄明白她说的是那次三少爷陈荟在书房发现禁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为了取得她的重视故意设计出了这场戏,不然清平如何对应如此自如?
但据她安排在书房附近的人回报,没有看过清平和什么外人接触过,陈珺也就将信将疑。后来宛书某日竟然发现有下人携带了一张她练字的纸在房中,将要偷偷带出府。陈珺猜想会不会还有一个“钉子”在她的身边,而后来她查看了清平入府后的记录,召来了之前清平跟着做事的王姑姑,那老仆人以性命担保清平毫无叛主之心,且道此子确实是天生聪慧,审时度势,沉稳过人。
清平怕是背了别人的锅,陈珺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已近年关,还有一件头等的大事摆在这京都的诸位大人面前。
当今女帝共有三女,皆非帝君所出。帝君秦氏与女帝情谊甚笃,但帝君生来体弱,难以受孕,又兼思虑过重,早早过世了。女帝悲痛不已,不顾大臣反对,空悬后君之位,发誓不再立后君。
随着三位皇女年岁渐长,这立太女一事也被提上日程,但这三位都非嫡出,凭长幼而立,朝臣中多有反对之声。而女帝却丝毫不愿谈论此事,只道三位皇女年纪较轻,还有待考量。
便是如此,这三位皇女身后的势力已经开始进行一场无声的交锋了,陈珺仰头望天,眯起眼睛看向那铅灰色的云朵,朝堂之上风云涌动,大小势力都在拉帮结派,这京都长安已成了不可久留之地。
再等等吧,陈珺在心底对自己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在最好的时机重回宫廷,想要一击命中,铲除异己,是容不下一丝一毫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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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晚上回到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