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围上去,妇人不动声色地拦住他们,转身对她笑道:“姑娘是来讨饭的吧?我们家正好在吃饭,姑娘看中了哪样菜,只管说。”
“讨饭”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乞讨,这是苗村人独有的传统,家族里有养蛊的女孩,都要在及笄之年,独自出来,到第一眼看见的村子里寻一户人家,向他们讨一样菜,寓示成人。
一般人家看到这种女孩儿都会给,不敢得罪,怕惹祸上身。
穆雨在饭桌上扫了一圈,用手指了指某样菜,妇人立刻拿过一个空碗,从厨房里盛了满满一碗,递给她,道:“姑娘还要别的不?”
穆雨把碗放进竹篮里,端端正正放好,用布斤盖住,抬起头,笑笑:“不要了。”
“好,好。”妇人笑得勉强,“那你……”
穆雨点了点头:“谢阿娘好心馈赠。我走了。”
妇人松了口气,道:“家里孩子多,我就不送姑娘了。”
穆雨转身出门,几个小孩还在扒着门框往外看,被妇人一把按了回去。
走出一段,她突然想起要问一下泸溪怎么走,便折返回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那妇人的训斥孩子的声音:“怎么那么不听话!不是说了那种人不要随便理会吗?你们刚才是不是还想上去跟她说话!”
穆雨停住了脚步。
孩子委屈的声音传来:“可是小姐姐……”
妇人喝道:“什么小姐姐!那是草鬼婆!她们身上有毒虫,碰一下就会没命!!”
“……有虫……”
“哇……”
孩子成功被她吓哭了,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穆雨垂了垂眼睫。
“刚才她指的是哪个碗?不要吃了,赶紧给我倒掉!快点!!”
然后是老婆婆沧桑的声音:“好不容易做的,别倒了,那小姑娘不是没碰到吗?”
妇人气急败坏道:“指一下也不行!万一她身上带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爬进去了,那还得了!”
“……”
穆雨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走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斗笠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行到半路,她突然止步,掀开竹篮上的花布,盯着那里面的菜看了一会儿,伸手把碗端出来,张口就手将菜吃了个干净。拿袖子擦了擦嘴。
然后,举手把碗掷在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
第15章终究离散
穆雨回到村子,没有人在路口迎接她。
天色已晚,村子里暗沉沉的,没有多少灯火。她踏着一地暮色,推开了家门。
一盏油灯燃在木桌上,父亲独自坐在桌边,低着头沉默不语。
穆雨低声叫他:“爹。”
父亲抬起头看她一眼,道:“回来了。”
“嗯。”
“你娘在里屋。进去吧。”
穆雨来到里屋,母亲坐在床边,弟弟妹妹都已熟睡。
母亲见她拎着空篮子,冷声道:“讨的菜呢?”
穆雨道:“……没讨到。”
“什么?”母亲厉声道,“你怎么这么没用!走之前我不是都教过你了吗?”
穆雨道:“可是他们不肯给我。”
“不给你就不会央求一下?说两句好话,露个笑脸,会不会?你是榆木脑袋吗?”
穆雨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母亲安静地、慢慢地说:“照照镜子去,看看你这副窝囊杵子的样子。我当年只身一人上中原,身上就带着一只蛊虫,他们谁都怕我。再看看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废物。”
她说完这些,挺直腰板,冷冷地瞥一眼已靠在门边的父亲,又淡声道:“不要跟我说你不喜欢养蛊,谁让你命不好生在苗村,生在咱们家。更不要期待靠其他方式手段走出村子,都是妄想。懂吗?雨儿,我都是为你好。”
母亲的神色异常冰凉,父亲靠在门边皱着眉头,他们用大人之间心知肚明的淡漠对望一眼,父亲说:“以后你骂她,等我睡了再骂。不要打扰我看书。”
穆雨生活在这个湘西的小城,整天被迫和温热、潮湿、寂寞还有蛊虫纠缠。村里养蛊已成风俗,几乎全民笃信蛊,喂蛊的人其实很可怜,穷困、寥落,并没有什么男女之分,但世人就是会对女子存很深的偏见。
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巫师,但是穆雨却志不在此,可蛊这种东西一般传女不传男,凡属女孩,均要从母亲那里将蛊传承下来,并代代相传。
很多人家的田地都荒废不管了,年轻人都去了北方,去了中原,漂泊流浪,要闯天下,历尽艰辛,一路血泪。可那毕竟只是少数人,对穆雨来说,北方是高高在上的梦想。但她是存着希望的,种田养蛊一辈子,对她来说同样是不堪忍受的噩梦,她渴望破茧而出,渐渐懂得了更多的可能。
端午这天,从镇上来了个富庶的乡绅,说他家的孩子不知怎么最近总是肠鸣腹胀,食欲不振,还偶尔咯血,请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听闻附近的苗村里有一位高明的巫师,能治此症,特来求访。
母亲被请去作法“驱毒”了,父亲依然寡言少语,关在房里看书,穆雨独自在院中的花树下包粽子,蒲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碧绿的光泽。
弟弟妹妹打闹着跑出来,见她一人坐在一处,纷纷围上来,问道:“姐姐,娘亲呢?你在做什么呀?”
穆雨冲他们笑笑:“娘亲去镇上给你们买好吃的了。姐姐包粽子给你们吃,好不好?”
“粽子?好啊好啊!”弟弟妹妹欢呼,然后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