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摆摆手:“老夫也无能为力。”
许蘋生送走大夫,拿着一根竹竿从屋梁上取下一个吊着的小篮子,数了数里面的银钱。十七两。她静默了一会,从头上拔下那根青玉簪,放在手上看了很久,最后把簪子收入袖中。她推门进去,坐到万山雪床边。
“没事的。”她紧握住万山雪的手,“大夫说是累到了,没事的。”
万山雪没有说话。
“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明天想吃什么?”
她帮她把脸上的头发拨开,垂下脸,注视着万山雪的眼睛。烛火跳动,她看见自己。
万山雪说:“我要死了。”
“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我知道我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累吗?先睡吧。”
“……你的簪子呢?”
“收起来了。”
“为什么收起来?你一直戴着的。”
“我,嗯,刚刚不小心掉了,就顺手收起来了。”
“……你走吧。我想睡了。”
许蘋生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她。万山雪移开视线,刚想侧过身去,许蘋生忽然俯身捧住她的脸,大拇指轻轻刮着她的脸颊。“我……”许蘋生张了张口,没有说下去,为她掖了掖被子就离开了。
万山雪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咬咬嘴唇,翻身面向里。
一门之隔,许蘋生披着月光,在廊下坐了一夜。
第二天,许蘋生去了当铺。
掌柜放下手里盘着的核桃,捏着簪子随便看了看,不轻不重地扣在桌上:“品相一般,不是什么好东西。四两。”
许蘋生说:“您再多给点吧,家里人生病,当了去买药。”
“四两。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这里可是城里最好说话的了,别家不会比这高。”
“求求您,再多给点吧。”
“别站在正中间!我还要做生意呢。当不当?不当就走。你这根簪子我路边能买十打,真以为是什么宝贝了?”
“您……”
“让开!”掌柜把簪子往她手里一塞,挥手驱赶,“不当就走,不当就走!”
许蘋生沉默着在店门外站了一会,握着簪子往另一家当铺走去。
“啧,这玩意呢,”掌柜用手指弹着玉簪尾部,“哪弄来的?”
“师兄送的。”
掌柜噢了一声,点点头:“难怪咯,毛头小子,没什么钱。——姑娘长得像我老家的侄女。”
许蘋生不明所以:“嗯。”
“咱们也算有缘了,这样吧,二两,看在姑娘面善的份上。”
掌柜是个干瘦的老头,吸着大烟袋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她。许蘋生道了歉,拿了簪子又往回走,进了原先那家当铺,出来后径直走向医馆。
医馆内有个小药童在磨药,她掏出二十两递过去:“请帮我拿几朵雪莲。”小药童接过钱,怯怯地看了她几眼,转身从抽屉里小心翼翼捧出一朵雪莲,又抬头看她一眼,才从上头拈了几片花瓣下来叠进纸里,推过去。
许蘋生看着纸包。
“请你问问大夫,你们要人试药吗?”她拿起纸包,“我学过武,年轻,身体也好。”
“大夫都是自己试的。”药童缩着脖子看她。
“请去问问吧。我想要一整朵,钱不够。”
药童往后堂跑去,中途停下来扭头看她一眼,马上又转身接着跑。不一会,大夫走出来,见到她怔了一下,叹气道:“那位姑娘还好吗?”
“出来时还正睡着,我托了邻居上午照看她。”许蘋生跪了下去,“大夫愿意拿我试药吗?我练过武,身体扛得住。”
大夫去扶她,扶不动,又叹气道:“姑娘先起来。”他摸摸小药童的脑袋,让他去把那朵雪莲包好给许蘋生。“雪莲珍贵,老夫只能给这一朵。”他说,“生死有命,姑娘还是……唉。”
许蘋生收下花,磕了三个头后才离开。大夫看着她的背影连连叹息,又薅了一把药童的头,赶他接着去磨药。
漫天都是杨絮。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的飞絮霎时上下飘转,迎面向许蘋生扑去。她抱紧了怀里的纸包,低头快步往前走。向前、向右、直走、向左,绕过裁缝铺,在小巷的尽头拐弯,杏花深处就是家。她敲敲门,吱呀一声响,邻居张婶探出头来,见是她赶忙开门。
“谢谢张婶,”许蘋生说,“她……怎么样了?”
“醒来过一次,病犯了,疼得不得了,身上都是汗。后来喝了点粥又躺下了,现在正睡着呢。”张婶拿了炉子和砂锅出来,往卧室望了一眼,又回过头看许蘋生煎药,“大夫怎么说?”
许蘋生小心翼翼把花捏出来丢到锅里:“钱不够,大夫送了我一朵。”
“你什么打算?”
“今天让她喝了药,我再去把房子卖了,拿着钱带她去云州找一个大夫。”
“去云州?”
“嗯。”
“出城的大路有山崩,全塌了!你们要绕着偏路,这可得走四五个月,路还不好。她……且不说她受不受得住了,小许,张婶话说得不好听,可你也听一听。——她等得起吗?”
许蘋生拨弄炉火的手一顿。“那我就把房子卖了,”她捏紧了拳,面色平静,看着砂锅上升起的白烟,“然后接着买雪莲。大夫说徐大人的外甥也得了一样的病,连吃了五六十日的雪莲后好了。这病是可以好的。”
张婶摇摇头:“徐大人家大业大,自然是出得起钱的。可咱们不过是普通百姓,卖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