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她说,“可以给你搭个秋千。”
可惜别说秋千,买了房之后的一个月,她们都是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打地铺睡的——实在太穷了。两个人劳劳碌碌,又开始为生计发愁。白天,许蘋生出去跑腿,万山雪则留在家里为人写信,偶尔还教邻居家的小孩识字。黄昏时许蘋生买些菜回来,两人便一起对着灶台发愁,绞尽脑汁想做些好吃的新花样。
有一天许蘋生兴冲冲地跑回来,手里还提着一条草鱼,说是悄悄躲在酒楼的屋檐下偷了回师,今天要吃顿好的。满怀期待的万山雪眼见一个白净体面的姑娘走进厨房,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身上还飘着火星的人出来,笑得差点跌倒。许蘋生羞恼地去扶她,万山雪笑得直不起腰,缩在她怀里随口吟了一首打油诗:“又添油盐又加柴,烧出一个焦人来。可怜当年花月夜,惊鸿一瞥许蘋生。”
万山雪逗她:“懂吗?”
许蘋生额角跳着,不愿讲话。
“那我就解释给你听吧!”万山雪得寸进尺,“前两句是说你在厨房奔波忙碌,倒油加盐还要烧柴,结果把自己给烧焦了。后面两句是感慨:可惜啊!我当年在花正好月正圆的晚上,见到的明明是美极了的许蘋生,哪里是眼前这个烧糊了的人啊!”
许蘋生说:“闭嘴,今天一起喝西北风吧!”
万山雪笑得连路都走不了,扒着她的衣服耍赖,说自己肚子都笑痛了,要她背着自己回去。许蘋生绷了一会脸,没绷住,笑着背她出门下馆子。
后来两人略有了些余钱,不再像最初那样过得紧巴巴的。万山雪便整日神气地拿着算盘,做着春秋大梦:“再干一个月,算上以前攒的就凑齐了十两,咱们要换套桌子椅子,再买些软垫子,省的硌得慌。”
“还要换床褥子,要庆安的棉花,嘉沆的布。”
“要请方秀才写新门帘。”
“还有……”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许蘋生笑:“依你,都依你。”
春天,许蘋生拿了绳子、木材和一些工具来,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工作着。万山雪坐在旁边看了半天,恍然大悟:“你在做秋千啊!”说着就把头凑过去。许蘋生推开她的脑袋,举起秋千对着太阳端详了一会,提着绳子用轻功噌噌噌地上了树,稳稳地立在树枝上打结。
“系高点!再高点!”万山雪在树下兴奋地喊,“我喜欢高一点的!”
“这样够高吗?”许蘋生低头看她,“不够吗?那这样呢?——会不会太高了?”
“不会不会,刚好!”万山雪二话不说坐了上去,小腿晃晃荡荡,“快下来帮我推。”
许蘋生轻盈地跳下来,伸手把她推得很高。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万山雪身上落下摇晃的光斑。廊下,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院里晒着的衣服一鼓一鼓的。
不久后的某天,万山雪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04
那天天气很好,万山雪在屋子里写完了最后一封信,出来坐在秋千上自己荡了起来。许蘋生不在家,她待会要去临街的张木匠那里拿定做的东西。一想到这个,她在半空中扬起了腿,忍不住笑。就在这时她的手突然发软,没有抓稳绳子,身形一歪,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摔得并不痛,她没有在意,只当是刚刚写信累到了手,就顺势躺在草地上傻笑着看太阳。春天的阳光和煦而绵软,她感到胸中有一大团温暖的东西在膨胀,从笑着的嘴里冒出来,堵也堵不住。躺了一会,她拍拍草屑去往张木匠家,不多时就拿着东西回来了,走进房间仔细看着。
一个苏沉木的胭脂盒,雕着若晓花,底部有她特意嘱咐过的精巧的暗盒。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放了自己做的胭脂,犹豫了一会,又提笔写了一张小纸条塞到暗盒里,红着脸左看右看,目光要把花纹都磨没了。
“傻瓜,”她托着腮自言自语,“这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吧。”
晚上吃过晚饭后,万山雪把胭脂给了许蘋生。
“送给你。”她把盒子推过去,眼睛看着碗筷,“我用院子里种的容霞花自己做的。”
“谢谢。”
万山雪殷切地看许蘋生:“你明天就用吧。”
“我……”许蘋生脸有点红,不大好意思的样子,“过几天吧。”
“我调了好久,颜色很好看的!你就用嘛,”万山雪紧凑过去,“虽说你是行走江湖的侠女,可也不能一天到晚都打扮得这么灰扑扑的呀。用吧,真的很好看的,你试试。”
许蘋生受不了被她一直看着,打开盖子用手点了点,轻轻在嘴唇上一抹,紧张地说:“好了。”
桌上一灯如豆,万山雪在烛火下看着许蘋生,一阵眩晕。她狠狠眨了眨眼睛又细看,发现许蘋生不小心抹出来一点。“你看你都……”她想伸手抹掉,胳膊却不听使唤,毫无知觉地搭在桌子上。
“怎么了?”许蘋生问。
“你都抹出来了。”万山雪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抹掉唇边的胭脂。
许蘋生任由她的手从嘴唇边拂过,眼睛紧盯着桌上的蜡烛,一眨不眨,脸却更红了。
“我今天好累啊,先去睡了,你帮我收拾下碗筷吧!”万山雪站起身出门,匆匆往自己的房间走。许蘋生楞了一下,扭头看她的背影。
第二天,万山雪去城里的医馆看大夫。
满街都是叫卖的小贩,她看着那些丝巾、扇子、热气腾腾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