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帅府。
在武昌城中,这里甚至比皇城更加令人瞩目。
天完朝廷中心思灵通的都知道,如果想在军中谋求一个好位置,来大元帅府走通关系比去求陛下要有效的多。这里原是蒙古威顺王的住宅,虽然看上去没有新修建的皇城雄伟,但内部装饰奢华有过之而无不及。倪元俊占据这里之后,驱走了王府中奴仆,却把威顺王姬妾中美貌者都留了下来,供自己享乐。
明月楼是大元帅府的中心,刚到掌灯时分,门口的守卫瞪大眼睛,不敢有一点懈怠。
在装饰最为豪华二楼,正是那日倪元俊召见周顺的地方,天完朝廷的太师和大元帅正对面而坐。
“昨日陛下召见周顺了?”倪元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听说他还是不愿意讨伐郑晟贼子。”
邹普胜面沉如水,答道:“陛下以仁德行天下,大元帅又不是不明白。郑晟虽然不敬朝廷,但没有对天下义军行武,浙东方元珍也是主动归降天启,令陛下很欣慰,陛下当然不会同意。”
倪元俊嘿嘿一笑,脸上不易察觉的露出残忍的神色,道:“太师是明白人,陛下真是脑子糊涂了。”他挥舞双臂,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喊道:“什么祖师弟子,彭党天下,都是昨日黄了。你大概没见到周顺那日在我这里表现出来对郑晟的心意,连父子之间都不能相互信任,也只有陛下才会相信仁德待人可以取天下吧。”
他说完这番话后,见邹普胜脸色变得极为不好看,又补充一句道:“我这么说,可没有任何对祖师不敬的意思。”天完朝廷是彭党弟子建立的了,他曾经因为自己不是其中之一感觉很遗憾,但现在已无所谓了。对彭祖师的尊重,只不过是流于表面。
邹普胜听了他的道歉,微弓的眉头慢慢松弛开,道:“我也不相信郑晟,天启与天完实际上已经完全是两回事。只是此人极为隐忍,不但不称帝连王位也不要,迷惑了不少世人。只怕在大都的鞑子眼里,还以为我天完朝廷控制了整个江南,若出兵多半还是朝武昌城来。”
倪元俊点头道:“此人乃是乱世之奸雄,曹孟德一般的人物,我等若不趁金陵空虚提前动手,只怕日后都会死在此人之手。陛下一直相信你,你就不能说动陛下吗?”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已是语气不善,焦躁之情溢于言表。
邹普胜淡然道:“别的事情陛下可能会听我的,但这件事陛下必不会听我的。”
倪元俊大怒道:“若得周顺之助,大军可趁金陵空虚,联络天启军中弥勒义士,一举斩杀郑晟,江南各地可传檄而定,陛下何其愚也。”
邹普胜语气坚定,道:“陛下不许,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能听命。”
倪元俊不愿意听这句话,冷笑一声,道:“此等军国大事,却容不得陛下一人乾纲独断,我传书问过各地官员和将军,如江西平章陈友谅、安庆都督张定远都认为现在是征讨郑晟最好的时机。”
邹普胜听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并不感到惊讶,脸色如常,问:“元帅想怎样?”
倪元俊伸手指向皇城方向,道:“徐寿辉有什么才能和功劳能坐在天完朝廷的皇位上,四年前举事时是太师策动义士,他只是凭着一副好容貌坐享其成。复国时,却是我血战洞庭湖,驱走鞑子收复了武昌城。天下大乱,没有能力的人坐在皇位是自寻死路还连累部下遭殃,太师以为如何?”
邹普胜低下头,沉默了许久,道:“一切凭元帅吩咐。”
天完收复武昌后,朝中权势都被倪元俊控制,他除了这般任命,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
倪元俊见他肯低头屈服,心中甚是得意,坦然说出心中想法,道:“杀了徐寿辉后,你还是天完的太师。我听说郑晟命项甲镇守芜湖,此人是彭祖师弟子项普略的儿子,又是太师的师侄,与周顺情同兄弟,与弥勒教渊源甚深,想来在天启中过的也不如意。待我收复周顺,招降此人,可趁郑晟不备攻克金陵,天下唾手可得。”
他终于表露出想造反的心思。
徐寿辉不识抬举,已经把他的耐心消耗殆尽,今日他公然招来邹普胜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但没有这位当朝太师的支持也无所谓。武昌城的守军是他的部下,镇守荆州、南昌和安庆的守将早就暗中向他表过忠心。在他看来,只要他伸出一个手指头,便可以把徐寿辉从龙椅上推下来。
邹普胜低头行礼,祈求道:“往大元帅能绕陛下性命。”这样才能让他心安。
倪元俊咬着牙关,并不答应邹普胜的这个请求。他冷声道:“太师回府后,这几日就不要再出门入宫了,至于陛下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
邹普胜无奈,辞别而去。
昨日徐寿辉召见周顺身边有太监伺候,现在看来倪元俊在皇宫中安插了眼线,从而明白了徐寿辉对郑晟的态度,彻底对此皇帝死心了。听他的口气,这几日应该就会做出谋逆之举,邹普胜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倪元俊残暴好色,桀骜不驯,多次朝仪时都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擅自发言斥责大臣;镇守各地的将军与他都有过渊源,这样的人如果不造反才不正常。
虽然武昌城中人都不敢谈论,但倪元俊曾经意图投靠元廷的传闻又怎能逃过众人的耳目。他只是为自己的权势和私欲造反,若是徐寿辉做不得天完的皇帝,倪元俊坐上皇位更是他们这些彭党弟子的悲哀。
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