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朝议很快结束,周顺回到驿馆中。
他把属下都赶出去,一人独自留在屋子里呆了整整一天。
天完朝局已经不是他能够理解的了,他很后悔昨夜在倪元俊面前失态,让外人窥测到了自己的心思。
王中坤不在他身边,他没人可以商量秘密。在这座天完的都城中,他不知道什么人值得相信。他想了一个夜晚,觉得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给金陵送一份信,把自来到武昌后遇到的所有事情都禀告郑晟,当然不包括他昨夜在大元帅府说的那些话。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昨夜说话时只有他和倪元俊在场,那些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也许邹普胜能够解他的迷惑,但他已认为这个当朝太师也不完全可信。他不相信邹普胜不知道倪元俊的想法,为何还让他那么急迫的去拜见他,并且事先没有给一点提醒。去自父亲周子旺身死后,他无可逃脱的被卷入朝政阴谋中,彭祖师战死,令他失去了最后的庇护者。
觐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他是带着府主的使命来到武昌城的,要尽力维持好与天启和天完朝廷的关系。他不能就这样回去,但当他自己都变成旁人的算计目标时,再留在这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一连三日,没有人前来打扰他,天完朝野似乎忘记了他这个人。
第四天,周顺把写好的信交给是使团中的密使,让他们传回金陵,同时暗中命人紧急联络王中坤,向他请教该如何处理天完朝廷中事。
武昌城热闹又混乱,密探打听了许多消息,听说了倪元俊从去年夏天就在扩充兵马。周顺是带过兵的人,知道如果不尽快开战,以天完朝廷的财力养活这么多兵马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他心烦意乱,在驿馆中呆了七天,强忍住没有去再次拜访邹普胜问个究竟。他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仔细思量后便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如果邹普胜不是在算计他,关键时候会主动来联络他。如果连邹普胜都在算计他,那么他做一切都是徒劳,说明天完朝廷早就做好了东征天启的准备,所做的一切只不过都是在迷惑金陵城。
朝仪后第八天,半上午光景,他正在驿馆中无所事事,一个带着红色帽子身穿绛色锦衣的太监前来传令,皇帝徐寿辉召见他。
周顺不敢怠慢,在屋中对着铜镜整理好衣冠,立刻随来人皇宫方向而去。
他只去过一次皇城,此番徐寿辉却不是在大殿中召见他。
他随小太监进入皇城后,绕过巍峨宫殿,最后走进一处别致的院子。
院子中设有假山溪水,松柏草,中间有一团圆形的亭子。他随小太监到院子门口,见亭子中设有宴席,有歌女正在弹奏琵琶曲,如玉珠落盘般清脆。歌女围绕当中是个身穿黄袍的男子,应该就是徐寿辉了。
小太监往里通报,里面的琵琶声立刻停下来。过了片刻,小太监再出来通报道:“陛下召你进去。”
周顺往里走,远远的看见歌女正在亭子中收拾乐器。他从回廊走向当中的亭子,歌女们出来时依次从他身经过,一阵香气扑鼻。
他走到近前,见徐寿辉正坐在亭子中,满脸笑意的看着他。邹普胜手执拂尘坐在皇帝左侧,双目低垂却不看他。
“周顺,你坐到我身边来。”徐寿辉神态和蔼,对他招手。
周顺走过去,先行礼拜见,听从徐寿辉的吩咐坐下来,也没有理会邹普胜。
徐寿辉先仔细端详他的脸。
周顺幼年得过天,满脸都是斑点,感到有些不自在。
徐寿辉看了好一会,然后抬头看向头顶蔚蓝的天空,心生感慨道:“朕在武昌经常听说你义父在江浙打败鞑子的消息,心中向往,却不能亲自统领大军出征,实在是憾事。当年朕与太师被鞑子打败,不得不舍弃武昌退往黄石,若不是大元帅与天启联手,逆转天下大势,朕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你义父和大元帅都是我天完朝廷的功臣啊。”
周顺偷看一眼邹普胜,恭敬道:“义父常说,驱除鞑虏,死而后已。”
徐寿辉低下头,脸上显出忧愁之色,道:“我也是这般认为。”他指向坐在身边的邹普胜,道:“当年朕与太师起兵于乡野,就是为了驱除鞑虏,把生死置之度外。”然后长长叹息一声,“只可惜祖师战死沙场。”
周顺察言观色,感觉徐寿辉仿佛遇到了十分烦恼的事情。
徐寿辉又问:“你从金陵过来,江南民心如何?听说朱元璋正在与张士诚打仗,天启府的兵马足够压制他们吗?”
他对江南的事情充满了兴趣,言语中很向往。
周顺如实答道:“如今天下大乱,枭雄四起。义父说待今年收拾福建后便准备北伐,张士诚只是疥癣之痛,天启若想收复松江府智只是旦夕之间,只是义父不愿意与义军开战。朱元璋是大宋臣子,大宋丞相刘福通正在准备出兵北伐,义父深恨此人狼子野心,也没有起兵攻打他。”
徐寿辉转头对一直沉默的邹普胜,道:“郑晟是我天完朝的能臣啊。我听说朱元璋偷袭他的夫人,他也能放过此人,不与义军动干戈,朝廷又怎能去猜忌这样的人呢。”
邹普胜点头,道:“陛下言之有理。”
徐寿辉再转向周顺道:“你莫要惊慌。朝中虽然有许多人责怪你义父不进贡税赋,不入城觐见,但朕是知道他的为人的。如今天下未定,大宋小明王都知道先北伐,待打败鞑子再定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