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死了:“哪是中午?都到了下午啊。您不是一直怕陛下说您自作主张么?您私自离京,回去总要跟陛下认错。若是送个玉雕什么的……”
李皎坐起来了,神情严肃:“此言有理。”
虽然明珠的话有哄骗她的嫌疑,但是离京越来越近,李皎也确实忧心皇兄。她不是怕他,而是现在皇室凋零,亲兄妹就剩下他们两个,自要互相扶持。兄妹二人从少年时依偎至今日,李皎自不愿自己的行为让皇兄伤心。
也许亲手刻的玉雕,确能让皇兄展颜?
李皎已经很多年没见她兄长笑过了。旁人就常说他们兄妹二人都是冰人,一个两个的,半分无喜悦之心。李皎自己知道自己为何不开心,她却并不知皇兄在不开心什么。只能想是大国泱泱,百姓民生之类的压力吧。
李皎独自一人出了门,因明珠本要陪她出门时,雁将军那边来了消息,说那些匪贼在受刑后很多日,终于吐出凉国了。唯恐他们会吐出一些重要的话,明珠自去亲自审问。雁莳将军又派来了别的侍女给李皎使,李皎看了看一众人蠢笨的样子,完全没有明珠好用,便淡声拒绝,自己独自出门。索性这里已驻扎兵马,基本不担心李皎会出事,雁莳那边也没有勉强。
玉雕店铺离他们驻扎的驿亭并不遥远,李皎走了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夏日炎炎,她只走一程,便香汗淋淋,累得受不了。到店跟小童说明来意,小童立刻停下手中活,带李皎这位身份尊贵的女郎去后院找他师父。
李皎随小童从店铺侧门进了后院。院中不大,收拾得很整齐。房屋口有墙藤蔓,下方有一长凳。此时,一个青年坐在长凳上,正漫不经心地雕刻着手中之玉。
藤蔓下是阴凉地,青年却还嫌热。他扯了腰带,挽起袖子裤腿,翘着腿,这般随意懒散的坐姿,像是一头蛰伏的猎豹,将他腰身挺直、肩宽腿长的优势暴露无遗。这位青年,正靠着墙玩自己手里的玉。他右手拿着专业雕刻的小刀,因手不稳,每次都带着轻颤,颇为费劲。他额上渗汗,眸子专注,侧脸流线明朗。
李皎看他第一眼,想的是:衣衫不整!
第二眼,想的是:就算衣衫不整,也伟哉美矣。
第三眼:哦,难怪明珠非要我来这家店呢。
李皎感觉颇为新奇,她站在门口,望着郁明,甚至唇角轻抿,有想笑的意思。原来明珠是在撮合她和郁明吗?哎,她都从来没被人撮合过和谁的感情呢……真是独特的体验啊。
郁明抬眼,看到院门口某人那似难为情的笑意。
他怔了一下,看她盯着自己。郁明心里奇怪她来干什么,顺便顺着她的眼神把自己周身打量一番,然后脸僵了僵:哦,李皎心里肯定在骂自己衣衫不整,没有涵养了。
他心中颇怒:我在人家老先生家里坐着,天这么热我敞一敞怎么了?她凭什么又在挤兑我?
心里挤兑也不行!
李皎心里翻个白眼,啧啧啧了一通郁明那不俗的装束,恼他要是被女子看到了可怎么办?她来不及跟郁明说话,因为小童已经请出来了雕玉的老先生。老先生一出来,李皎便迎上去,与老人说起雕玉的事。两人一阵谈,一边学,一边教。
李皎中途给先生端茶递水时,转个身,发现她那衣着不羁、洒脱张扬的旧情郎,已经把袖子、裤腿放下,革带也重新系了回去。他继续坐原地雕刻他的手中玉,人却坐姿端正,正儿八经的样子,风采怡人的装束,和先前那慵懒随意样完全不同。
李皎:“……”
老先生在身后颤巍巍:“小女娃,你来看这个地方啊……”
李皎顾不上在心里评价郁明的装模作样,连忙应了一声,去回老先生的话了。李皎与老先生交谈,才知道郁明和自己不同。她雕好了玉,是会给老老先生钱财,然后自己把玉带走。郁明却是雕了玉,就把玉给老先生去卖,借此赚钱。
老先生看两人自进门后剑拔弩张般的气氛,心里早猜两人是旧识。他教完了李皎后,摸着胡须笑:“娘子不妨和那位郎君比一比,看谁雕得更好些。他也是才学没多久,和娘子差不多。”
李皎倨傲地点了点头,余光瞥了眼郁明的手:就他那哆哆嗦嗦的右手,比得过自己吗?
她心里质疑郁明的右手时,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事:郁明右手废了后,平时基本算是左撇子,没见他右手怎么用过。他这会儿用右手雕玉,恐怕心思也不在玉上,而是借此在锻炼他的右手吧……
原来郁明,从来就没放弃过他的右手吗?
如此想来,李皎更有信心在回长安后,说服郁明就医了。
李皎从老先生手里拿了玉,便站在太阳底下雕刻。她跟老先生拿了一细长型的玉,左右端详,又拿出小刀来小心翼翼地碰触。李皎是个行事非常严肃的人,做一事便专心致志。她初时还想着她那个旧情郎,到后来,一心一意地刻着玉,忘了郁明了。
郁明坐得稳如泰山,八风不倒。他能做到继续刻自己的玉,心神却忍不住开始跟着李皎飞。他坐了一会儿,见她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