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入宫半月,也未见皇帝一面,没想到今天在绮妃的移清宫前碰见了皇上,还是个这样尴尬的局面。晏如用余光扫了一眼左侧,却发现了一件让她大为震惊的事情。
陪伴在皇上左右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子的身影。这女子头上镶满了黄色的碎宝石,整个人好像笼罩在一片祥云之中。
已经是初冬了,她还穿着茜红色抹胸裙,上面绣着一大朵一大朵云朵似的橙黄色的扶桑花,外面罩一层如烟的薄薄灰色披帛。晏如呆呆地望着她,很想告诉她这样鲜艳的花纹不应该是以茜红作底的,会给人一种杂乱之感。
她的脸比那日初见时圆润了许多,这张似半透明的轻青的玉让她显得年龄很小。她尖尖的下巴像是白鸽头顶那一小撮毛一样可爱。可是晏日觉得,她与青州桥下那个胳膊撑着船檐,啐骂桥上轻浮小子的艳丽女子,完全不一样了。
不一样在哪里呢?那一日在青州城里,她是众人瞩目的歌姬喜娘,她是那些油头粉面的看官梦里魂牵梦绕的女子,她是妖艳狐媚的代名词。可是她现在,虽然保持着艳丽的装扮,骨子里那一股子媚却是消失不见了。她的眉眼出只剩一点顺从与讨好。
蔺戚璇见到皇上虽然是十分欣喜的,但她很快又注意到皇上身边新封的喜常在也在一旁,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喜常在怯怯地朝蔺戚璇行了一礼后,又默默站到皇上的身后。
晏如在将目光偷偷投向皇上她早就该猜到的!能带喜娘入宫的,也就是那晚包下花船的黑衣公子!只是今日,他的面上没有了那日轻佻的笑容,也穿得不似那日随意。
晏如内心深处惊诧不已他那日看见了自己,定也能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宋山潜,难道他认不出来自己的亲弟弟吗?难怪难怪他说出那般话他是在提醒自己宋山潜早有婚约。可是,他既知自己与宋山潜的关系,为何还要把自己召进宫?为什么?
短短几秒,晏如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但她又不能质问皇帝,只能低低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宋山煜转过脸来,带着戏谑的笑,向戚璇问道:“这个是谁?”
戚璇捂嘴一笑,道:“皇上怎么这么坏,自己召进宫的美人,转眼就忘了。晏如妹妹可要伤心死了。”说完还轻轻用粉拳捶了捶宋山煜的胸口。
宋山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晏如说道:“哦,原来是何昭仪。璇儿,她怎么跪在这里?”宋山煜喊绮妃璇儿,却喊晏如何昭仪,这亲近疏远之分太明显了。
晏如低着头,装作什么却没听见的样子。戚璇抿着嘴笑道:“皇上还记得臣妾这个人呢?多久没来臣妾的移清宫了?好不容易把您给盼来了,您就知道心疼人家昭仪妹妹,也不问问臣妾的身子好些没有。”戚璇撒起娇来,格外可爱迷人。
宋山煜点了点戚璇的鼻子,温柔道:“朕这不是来了吗?”
戚璇趁机撒娇道:“皇上来就来了,还带着喜妹妹做什么?又带着人来尝尝移清宫的小厨房新做的菜品?”
“唔,你的小厨房又新出菜品了?那朕可要好好尝一尝。带喜娘来,让她给你唱一曲儿,当作给你的谢礼可好?”宋山煜宠溺道。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喜娘突然开口道:“臣妾斗胆问绮妃娘娘一句话,一向听闻绮妃娘娘仁慈宽厚,昭仪娘娘是犯了什么错,要让绮妃娘娘罚她跪在石子地上呢?”
戚璇也不心虚,道:“她以上犯下,不能好好管教下人。”
宋山潜开口道:“喜常在不用管这些闲事,戚璇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喜娘顺服道:“是。”
戚璇道:“皇上,咱们非要在这风口上说话吗?不如进去说吧。”
宋山煜道:“朕觉得移清宫宫前的风景也不错。前面是不是有个小亭子?”
戚璇不解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起醉心亭来?要不,臣妾让人把醉心亭打扫一番,然后热几壶酒,皇上坐在里面听喜常在唱曲可好?”
“爱妃最懂朕的心思。”宋山煜满意道。
戚璇很快招呼仆人拿了四个软垫子铺在亭子中央的石凳子上,用厚厚的幕布在醉心亭围了一圈,在亭子里烧上一盆炭火,熏得亭内暖洋洋的。戚璇心思巧妙,怕在亭子里烧香料刺鼻,于是在火盆子里丢了许多橘子皮,气味清新自然又甜美。
随后宋山潜、蔺戚璇和喜娘就沿着晏如跪地的石子路向亭子走去。三人路过晏如时,皆像没有见到她这个人似的。
晏如跪得已经麻木,垂着脑袋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没有侧身避开他们一点。戚璇经过她时,腿还重重擦了晏如的肩膀一下。晏如稳住身体,一声不吭。
宋山煜喝了一口绍兴黄酒,赞叹道:“这酒好!”戚璇也很高兴道:“皇上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可有什么喜事,也说给臣妾听听?”
“不是什么喜事,只是朕听闻七王与新婚妻子格外恩爱,朕觉得高兴。”宋山煜道,声音不大不小,传进晏如耳朵里。
戚璇好奇道:“皇上怎么知道七王夫妇感情好呢?”
宋山煜故意凑近了戚璇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戚璇听了,红着脸娇嗔道:“皇上好没正经!”
宋山煜道:“喜常在,唱首曲。”
喜娘乖巧道:“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拣你喜欢的曲子来唱。”宋山煜道。
喜娘又转向戚璇的那一侧,道:“那绮妃娘娘想听什么样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