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一回头,一宫人着白色牡丹烟罗软纱,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褶裙逶迤拖地,身系软烟罗,只见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蓝紫相间的小巧绢花整齐地码在耳边。
这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宫里头从来不缺美人,皇后郑玥的端庄娴静,窦修仪窦棠棣的清冷孤傲,魏昭仪魏紫伶的甜美可人,盛婉容盛德音的娇俏活泼,各有千秋,美得各自不同。
而这位美人真是独特,比郑玥端庄,比棠棣清冷,却又能给人娇俏与甜美之感。单凭容貌,已经担得起十全十美四字了。晏如心想,这位盛气凌人的美人大约就是蔺绮妃蔺戚璇。
晏如不禁心道,绮妃自打自己进宫后不久便一直对外声称身子不爽,今日一见却是气色尚好,未有一丝病态。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绮妃是装病和皇上闹小性子,不过是不快活自己进宫罢了。这下好了,娥眉刚才说的话都让她听见了,自己也算是羊入虎口了。
晏如带着下人恭恭敬敬地朝绮妃行礼道:“降萼阁昭仪何晏如给绮妃娘娘请安,绮妃娘娘万福。”
娥眉心知自己闯了祸,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绮妃午睡刚起,出来散散心,起床气还未消一半呢。这几日又见不到皇上的身影,本来就添堵,现在遇见晏如等人,自然是没个好脸色。她凌厉道:“你抬起头来。”绮妃的声音非常特别,像是山间清流从石头上潺潺流淌。
晏如耐着性子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与绮妃对视了一番。绮妃的目光像蛇信子一般在晏如身上来回审视了一遍,在看到晏如一双漂亮却没有温度的双眸时,突然心生寒意。单凭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何晏如并不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绮妃到底是在宫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镇定道:“你就是刚入宫的何昭仪?学了半吊子宫中的礼仪,就忙不慌进宫来了?连身边的小小下人也不会管教,难道是要本宫帮你好好教导一番吗?艺舒,你来掌嘴,她这个小妮子以后还敢不敢这般放肆。”
艺舒从一堆宫娥中走出,对娥眉温柔道:“姑娘这边请吧。”
娥眉害怕得抖成了筛子,无助地望向晏如的方向。
晏如心知不妙,连忙拜倒道:“绮妃娘娘息怒。是妹妹管教无方,还念娘娘看在娥眉刚入宫的份上,从轻发落她吧。妹妹回宫后一定严加管教。”
绮妃带着笑,反问道:“凭一个宫女,也知道亡国祸水妺喜?本宫还想问问,这些话是不是何昭仪教的呢?”
晏如道:“晏如从来不觉得夏朝亡国是妺喜的一人之错。妺喜喜爱奢侈,不过是个人喜好,晏如不加以评价。但夏朝亡国之根本,在于夏桀维乱骄扬,既无道,又重其荒,奸轨是用,不恤法常。
“晏如还想着,妺喜被族人送进宫去,当作求和的一枚棋子,难道心中没有恨吗?她一心只想报复夏桀也说不定。看到夏桀亡国,她心头实则痛快至极。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美人,晏如又怎么会认为她是一介妖姬呢?更别说教导下人这样说了。”
绮妃第一次听见有人为妺喜申辩,惊诧万分,道:“你当本宫是目不识丁的无知妇人吗?妺喜是怎样一介红颜祸水难道本宫不知吗?本宫真是要夸赞何昭仪能言善辩呢。”
晏如低头道:“晏如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或许等一天梦回夏朝,才能一探究竟吧。”
绮妃道:“本宫不想与你多费口舌。艺舒,掌这不懂事的宫女的嘴!何昭仪,教导无方,也跟着跪上半个时辰吧。算是小惩大戒。”
晏如心知躲不过,与绮妃的梁子是结下了,只得道:“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艺舒依旧温和道:“昭仪娘娘这边请。”
原来绮妃所指的下跪地方是移清宫前一条崎岖不平的石子小路。晏如咬咬牙,硬生生跪了上去。而娥眉,不仅要跪着,还要生生受着艺舒的巴掌。这巴掌打下去听起来声音虽然沉闷,但力度极大,不一会儿娥眉的脸便充血着高高肿起。
娥眉知道自己犯了错,还连累了自家小姐,被打时一声委屈也不敢喊,任凭着嘴边的血腥味混着咸涩的泪水流进嘴里。
曲汾见晏如跪在了石子路上,便带头面色平静地也跪了下去。紧接着采葛、小左子都跟着跪下了。晏如见状,对他们摇摇头道:“绮妃娘娘只说让本宫跪着,并未牵扯到你们,你们都起来吧。”
曲汾依旧平静道:“主子受罚,奴婢哪有在一旁观看的道理。”
晏如也不知道这是曲汾要表示主仆一条心的做法,还是宫里头原本就有的规矩。但她只觉得,自己像在下雪的夜晚,突然喝了一碗滚烫的浓浓的姜汁。
她一激动,向前打了一个踉跄,小腿被石子硌得生疼,让她忍不住一声惊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曲汾他们道:“起来!你们都起来!”
曲汾依旧没有过多表情,也似乎感觉不到腿上的痛感,直挺挺陪着晏如跪着。
晏如的声音中有了些哽咽,急急道:“起来!都给本宫起来!这是本宫的命令!你们是想要降萼阁上下奴仆都瘸着腿走路吗?让人家笑话吗?”
曲汾不说话了,慎重考虑几秒后,顺从地从石子地上站了起来道:“娘娘说的是。是奴婢考虑不当。”
绮妃性子一向刁钻任性,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