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上衣上已染上了鲜血,殷红的一片。她的身边,还有一支染血的箭头。
“付大人,我已经走不了了……”
那声音十分虚弱,没有了力气。付子扬看着惠娘的脸庞,那脸上的血色已经消失了。她张着嘴,要问些什么。
“我……这儿有一封信,是允业昨日偷偷交给我的……我擅自拆开看了,给扣下了。允业……本打算今日要去怀袖居的……他……还活着么?”
惠娘鼓足了勇气问付子扬。
她方才害怕着,回避着允业的生死。可如今见了付子扬,她却又那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她知道自己已命时无多,她要给自己留个念想。
允业能否逃过这一劫呢?昨日他心里说他要去怀袖居……说不定……允业真能阴差阳错,躲过这一劫呢?
她不敢去想了。她紧紧盯着付子扬,不敢呼吸。
“听说……”
付子扬看到昔日的旧友落难了,可他却是那样无力。他想做些什么,却力不从心。
付子扬强笑着。
他知道惠娘的心思,那心思现全落在了允业身上。
付子扬强忍着哽咽,把话说了出来:
“听说还没有找到太子……”
听到这话,惠娘微微紧张的身体突然躺了下去。
付子扬看着惠娘苍白的嘴唇,和那蓬乱的头发,她仍能呼吸,却愈发急促了。他又回想起了惠娘平日里健康、整齐的样子,可如今她竟成了这番模样。
付子扬再也忍不住,落泪了。一时间,他已泣不成声。
他眼前的,分明是一个将要死去的母亲,她早就抛却了其他念想,只单单惦念着自己的孩子。
惠娘的嘴唇颤抖着,心满意足地笑了。
允业还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抚慰自己的消息么?她已不在意允业能不能成王成帝,她只要允业活着。哪怕是远走高飞,她也知足了。
惠娘的心里充满了感激。方才她无数次地求着上苍,想用自己的命换允业的命。她想老天定是听到了她的愿望,回应了她。
自己的命,就由老天爷来取吧。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了寄托,没有遗憾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允业他……”惠娘流着泪,心力憔悴。她的思绪有些模糊了,但却仍旧笑着,露出慈爱的神情,“我的女儿一出生就被人夺了去……允业就像是我的亲生儿子一样,他要是能逃过这一劫,你定要……定要好好护着他……”
这句话直戳着付子扬的心。他已感受到了此话的重量,这是一句临别的遗言,是惠娘最后的嘱托了。
他留着泪,却仍能模糊地瞧见惠娘脸上憔悴的阴影,那是临死前的征兆。
付子扬紧紧握着惠娘的手不想松开,他不想惠娘死去。
“惠娘,别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定当护着允业……”
子扬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子扬是惠娘如今唯一可托付的人了,子扬是这样可靠,正是她所能依靠的。惠娘的心,真的平静了。
“里面还有人!把门撞开!”
门外突然传来了士兵的喊声。
这叫声立时叫两人惊醒了,惠娘挪着身体,将身下的密道露了出来。那真是藏得极好的入口,仔细瞧了也不一定能够发觉。
“快……快进密道……”
惠娘竟是在推搡着付子扬了。
子扬心痛着,想将惠娘一起带走,可他却无能为力。眼泪已布满了他的脸庞,他移动着脚步,却不愿离去。
“这条密道是先帝在的时候便建好的,一直通到城外……付大人,您要好好保重,和允业一起,好好活着!”
惠娘也流泪了,那是不舍的泪。她依然留恋着这个世界,留恋和允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不能再等了。惠娘一把推开了付子扬,把入口合上了。
她已快脱了力气,入口一合上,她就躺了下去。
付子扬是个可靠的人,临死前她能见到他,让他照顾允业,已是上天对她的怜惜了。
付子扬哭着,却摒着气。逃生的路已在他的眼前了,他却不愿离去。他还抱着一丝侥幸。
屋里突然传来什么动静——那是破门而入的声音。
“是个女人!长得还不赖呢!”
付子扬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样一句。
密道外的惠娘已经知道自己的命数了。
她想要站起来,却没有了力气,
“你们要干什么?!”
苍白的嘴唇,恐惧地抖动着。
来人一步步地向着惠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