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隐没于红绡帐中,平地忽起一声惊雷,原是慕容狄于月下愤然推开房门,双目怒睁持剑而立。
季白兰掩袖转身,伏低身子偷笑,只觉这场景像极了话本里的捉奸场面,若慕容狄是武松一般心肠冷硬的侠客,只怕自己和慕容则当下便要人头落地。
他竟然有点期待。
然而看在慕容狄眼里,便是他受尽欺凌,无颜面对自己,转身垂泣,当下心头火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平生不曾遇过此等恶事,持剑便刺向慕容则心口:“你不配做我大哥!”
慕容则酒还未醒,却也只是嗤笑,摇晃着身子站定,似捉痒般随意探出两指,便将慕容狄剑尖死死抵住。慕容狄大惊,旋身欲撤,终是在慕容则手臂上划下两道浅痕。
慕容则带着醉意冷冷道:“我不配?你先能接得下我一百招,再来与我论短长!”
“这些年你纵情声色,自大狂傲,江湖上都因为你慕容三少的名头敬你三分,你那些红颜知己更是看着你兜里的金子哄你,你到以为自己真有些分量了?”许是对弟弟积怨太深,慕容则一口气说了个痛快,也不去管慕容狄面色如何铁青:“让你这一剑,算是给你赔礼。今天的事你若当什么都没看到,往后你就还是慕容三少,随你爱干什么。”
语罢又去拉季白兰,不甚清醒地咕哝道:“我看老五那孩子都比他懂事些……”
季白兰凝神去看慕容狄的面色,那是一种将窒息的神色,他半生骄傲,从没听过如此刺骨的言辞,浑身的尖刺都漏了气,不知如何反应,只有在原地呆呆地等待爆炸。
季白兰从没看过慕容狄哭,但此时那人眼中真有泪光了,原来慕容三少也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少爷,轻浮得不懂眼泪滋味。
慕容狄的面子不容许他再迟疑,尽管痛楚难当,他还是大吼一声重新持剑杀来,直指慕容则背后——
“住手!”
季白兰挡在慕容则身前,神情凛然:“大哥说得对,你我早就名存实亡,大哥对我很好,我们情投意合,要杀他,先杀了我。”
慕容狄目瞪口呆,英俊的面容扭曲得有些滑稽:“白兰你让开,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必定是他强迫于你!”
若是平日,慕容则定能反应过来季白兰的反常,但此刻他醉得太深,心头只有一种忽然涌起的自豪,仿佛是终于彻底在弟弟面前扬眉吐气了,便一口应承下来:“是,白兰和我情深意笃,你来拆散什么?!”
慕容狄弃了剑,彻底凝冻在原地,大张着口无话可说。
季白兰心知事态激化到这个程度,慕容狄定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当下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纸公文,故作恐惧地靠在慕容则怀里,轻声道:“大哥,你也看到了,如果他说了出去,我们将无地容身……”
“倒不如你答应了我刚才还没来得及说的条件,把他驱逐出家门,让他自谋生路。他轻佻浪荡,种种事迹我已替你写下,只差一纸印信,便可除掉他的姓氏。”
“如此一来,就算他再说什么,旁人也只会以为是他的怨愤之语,没人会在意的。”
季白兰当着慕容狄的面,伸手抚摸慕容则的脸庞,看向慕容狄的眼神尽是冷漠,慕容则喃喃去拿那封公文,口中兀自道:“可他到底是慕容家三少爷……”
“久不归家的三少爷,又有什么用?现下整个山庄都是我在打理,你想要我,而我要他的所有权力。”
季白兰说得轻描淡写,面庞上甚至还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憔悴,慕容狄惊恐地抱住头,此时的姿势倒和狼狈的慕容则很像:“这不可能,你不是白兰,你是哪里来的妖怪?!”
季白兰噗嗤一声笑了:“你们兄弟这个狼狈的样子,还真是亲生的——”
“有幸被你们辜负,才有今天的我啊。”
14
第二日,慕容山庄便当着还未散去的贵客宣布了消息,犹如霹雳惊雷般,一向友爱手足的家主慕容则竟然大发雷霆,以浪荡轻浮、挪用公款嫖宿、不敬先祖不顺父母等十数条理由,将二弟慕容狄逐出家门。
议论的口舌还没沸腾起来,失魂落魄的慕容二爷便被人押出了山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慕容则也没有来送他最后一程,主事的人是季白兰,他一身素衣,眉目含愁,没说几句就要轻咳,惹得大家都是同情,谁也想不到他会和这事有关联。
“真是抱歉,昨夜家主和慕容狄起了些争执,又饮了酒,一时气血上涌,今日不能起身,连这样伤人心的消息也是我来宣读。”季白兰话说得和缓,唤人奉上文书家法的手势也温温柔柔,但全山庄上下竟已皆是他的亲随,动静无声,驯顺得就像他的影子。
有不怕死的好事之徒问道:“慕容家主如此行止,难道不会令白兰兄伤神?”
季白兰安静而深沉地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微笑:“要伤神,早几年我就已经伤透了,现在么……”他悠悠叹息了一声:“如今慕容狄被逐出门去,我也不再是山庄中人,是时候回季家侍奉父母了,只叹我这不孝子孙,给他们添了多少烦恼。”
美人轻颦,当即便引得一群狂蜂浪蝶上前争相献殷勤,原来碍于慕容狄不敢的,此刻也大胆了起来。季白兰耐着性子一一应酬,忽然觉得留着慕容则还有点用处,至少他在床上习惯了还算好用,这种时候也能推出去做煞神。
有些头脑的,立刻便想起季白兰还是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