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染干来说,这一回被其伯父沙钵略调来随军南征,可算是倒霉透了。先是在并州城外被杨广亲自指挥隋军打得大败而归,丢掉了近一万兵马,继而又在跟随窟合真卷土重来之时,临危受命,受窟合真之命充任率军与并州东路隋军作战的全军主将,不得不硬着头皮率领大军与隋军死拚,哪曾想只过了短短十几天,他使出浑身解数,勉强和隋军打了个平手,却突然得到窟合真发自定州的军令:国内事急,大可汗传命火速撤军,他已率定州守军先行撤回关外,要染干设法北上,与西路军雍虞闾所部会合,从雁门关夺关撤回关外。
手捧着窟合真下达的这道军令,染干不知不觉间汗水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双手也身不由已地颤抖起来:窟合真不辞而别,单将他一人和七万多兵马抛在了并州城外,这不是送到隋军嘴边的一块肥肉吗?自己稍有闪失,就会招致全军覆没的命运。
随之而来的头一个闪现在染干头脑中的念头便是:如何才能确保这七万多兵马安然撤出关外,使自己父子免受伯父的猜疑。
无疑,窟合真临行前指示给他的率军北上,与西路军雍虞闾所部会合,从雁门关夺关撤回关外是一条最稳妥的保全全军的撤军选择,然而,问题是,窟合真既能替自己设计出这么一条撤军路径,对方就猜料不到吗?
从十几天前的初次交手过程中,染干凭借着他曾率军屡屡与隋军交锋的经验灵敏地察觉出,对方的统军将领决非碌碌之人,即便不能与两年前在周盘遇到的那位大隋名将达奚长儒相提并论,若论起临阵决断,克敌制胜的本事,二者之间相差也不甚多,否则决计做不出在并州两面受敌的情况下,还果断地转守为攻,杀得自己大败的事来。
既然对方主将也能猜料到自己会从并州北上,与西路军会合,那么就难保隋军不会提前在半道设伏,前后夹攻,将自己率领的这七万人马全歼于并州郊外。
同两年前充当全军南征先锋,惜败于达奚长儒那会儿多有不同,他染干如今已经失去了伯父沙钵略的信任,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戴罪立功来的,倘若把一支七万人的人马丢失在隋朝境内,那他父子二人只怕从此以后再无翻身出头之日了。
染干接到窟合真从关内撤军的军令后,独自在中军大帐中对着舆图冥思苦想了大半日,终于被他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撤军之法:分兵。
在此次率军南征前,染干对驻守于并州附近的隋军军力有所了解,从最近这些时日与并州东线隋军交手之中,他也命军中斥候大致探明了据守并州城东的隋军总计约五万人马,比起自己所率七万人尚少两万。除了东线五万人马外,隋军还要分兵据守并州城池,抵挡雍虞闾所部从北路对并州的进逼,所余的机动兵力实在极为有限。在这种形势下,隋军主将多半是会选择集中优势兵力,孤注一掷,在一条路上设伏阻挡自己撤军的,而自己则可以采取分路撤军的方法,最大可能地避免全军覆没于关内的命运。
再者,他染干这回可是做为受窟合真节制的东路军先锋主将率军南征的,选择分兵从砂城原路退回关外,纵使出了闪失,事后也可归咎于东路军主将窟合真,而不必由自己一人承担丧师的责任,又何乐而不为呢?
计议已定,染干当即于大帐擂鼓聚将,传命由随营副将带领两万人马提前一步拔营动身,走城东小道北上,与西路大军会合,选择从雁门关破关而出,撤回关外,而他自己则亲统五万大军,在头一路北上人马引开对垒敌军的注意力后,方偃旗息鼓,撤往定州方向,从西边绕过定州城,选择从砂城撤出关去。
染干经过冥思苦想想出的这一条分路撤军的计策,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运:他率领的五万大军虽然在砂城附近遭到了来自东线隋军小股部队的阻拦,但却不足以阻挡住五万大军撤回关外的势头,在仅仅付出了几百人的代价后,染干就成功地带领五万突厥大军安然撤回了关外。
与他这一路相比,从并州径直北上与西路军会合的先头两万人马却没那么幸运了。杜彦接到杨广要他率军从后掩杀突厥军队的命令的当日,正赶上突厥头一路两万人马动身北上,杜彦当即亲率大部人马从后紧追不舍,将两万突厥军队一口气赶进了杨广、周摇率军为对方设好的埋伏圈儿。
杨广一见突厥人果然从并州北上,欲从雁门关夺关而出撤回关外,登时大喜,急命周摇率领两万隋军从道旁杀出,堵住了对方的去路。双方于半道交手不久,杜彦也率领追兵从后杀到,两路隋军共五万人马死死地将突厥两万人马包围在当中,实施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及至雍虞闾得报后发兵来救时,这一路突厥军队只剩下不到三千人马,狼狈不堪地逃出了隋军的包围,与西路军实现了会合。
双方激战过后,直至清理战场之时,杨广才陡然察觉出被几乎全歼于半道上的这路突厥军队似乎远不足七万人马,经讯问俘获敌方军士才获知:染干采用了分路从关内撤军的计策,他本人已率领大部人马从东线撤军了。
杨广闻讯,追悔不迭,无奈木已成舟,再要发兵阻拦染干已然为时过晚,只得匆匆率领两路隋军,加入了北线战事。
雍虞闾在得知雁门关得而复失的消息后,起初还真没打算就此撤军住手,停止围攻并州城,因为,雍虞闾在率军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