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霖苦笑道:“公子病重的这些时日,陛下只是偶尔问问公子醒没醒,从来不曾看过一眼。若是公子真的醒了,难不成还要继续侍奉陛下?当时公子既然肯这般狠心地伤害自己,必定也不愿再见到陛下……”
听到这话,狡兔沉默一会儿,仿佛为了掩饰什么一样,别过头去开始夹菜,边吃边道:“陛下礼遇你,你做这事要伤了他的心。”
“他也伤了相公子的心!”刘霖说罢便觉察到自己有些激动,这话也的确不敬,遂垂下一双苍老的眼眸,淡淡道:“刘霖这一辈子做惯了伺候人的活计,若说有什么留下的,便是这两个捡来的孩子。如今荀子辅已然……既然老天有眼留下了相子知一条性命,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刘霖这条贱命不值钱,陛下要拿便拿去,只是我决不能再让子知受苦了……”
狡兔忽然觉得很羡慕,羡慕有一个人能这般照顾相询;而他却始终是个孤家寡人,后院里养了那么多,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呢?
“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故人相逢,该是多难得的事情,如今他们没有了官职身份所囿,狡兔倒显露出来几分真情,“我这里地方大,你们也不必费心找荀将军的人了,陛下给的那些银钱,够咱们在这儿过一辈子了。”
刘霖感动是真,却又有几分犹豫:“我们过来的时候无人保护,遭了贼人洗劫,现在身上已经没钱了,总不好在这儿白吃白住。况且怕相公子醒过来……虽然他成了这副样子不是你的错,却总归与你有关,怕他见到你又想起往事,徒惹伤心。”白吃白住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知道狡兔有钱没处花,后面这个理由才是真的。
虽然刘霖的话已经很委婉了,却还是让狡兔面上挂不住。他点点头应下,面上始终泛着些颓唐。
吃罢晚饭,狡兔让下人帮刘霖给相询煎药,刘霖又拿了碗稀粥到里屋去喂相询。如今他虽然昏迷不醒,好歹吃得下东西,用的又是刘霖从宫里带出来的药材,刘霖即便不通医术,却也能看出来他的面色在一天天地好转。
喂了一碗粥和一碗药之后,刘霖小心地给相询解开衣服,擦了擦他腰间的相思果,又小心地将捣碎的药材敷在他的伤处。他动作十分仔细,全神贯注在相询身上,连相询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望着他都没发现。
☆、追忆
看到突然醒来的相询,刘霖又喜又惊。喜的自不必说,惊的则是他一路上都没醒过,偏偏要醒在狡兔家里。
“我这是……在哪里?”相询愣愣地望了他一会儿,随即手扶额头问道。
“子知,你醒了。”刘霖的话音倒是挺平静,“咱们现在在山里,这是我朋友的府邸,接你过来养病的。”
“哦……谢谢你,刘公公。”相询觉得自己好似睡了很长时间又好似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他为什么会生病受伤,为什么会睡这么久,时间太长,全都不记得了。
刘霖又倒了水给相询来饮,二人却忽地听到门被推开,一阵柔柔的声音传进来:“你们若明日就走,我给你们收拾了些盘缠,都是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很值钱的那种。遇到歹人也不会劫你,拿到当铺去就能换成银子。也不知你们要去哪里,我已吩咐了一辆自己的车,到时候跟着你们走,一直跟到你们安顿下来。”
相询抬头去看,他刚刚清醒没多久,还没看清来人的面容,便先注意到了那人手背上纹着的兔子。
二人相视片刻,谁的目光里都没有太多神色。对于在这里看到狡兔,听到他说的那番话,相询满腹都是疑问,可似乎一提到狡兔这个名字,便触动了他内心隐秘的情绪,让他就这么僵在这儿不知所措。
到底此刻的狡兔心思清明一些,他捧着包裹进来,把它递给刘霖,自己则坐在相询榻边的椅子上,一字一句道:“想知道什么,问吧。”
虽然相询这个时候头晕得很,可见到狡兔该问什么,他却十分清楚:“你——为何要背叛……嗯……”
相询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徐察。陛下?现在的陛下恐怕已经不是他了。可除此之外,他从没叫过徐察其它的称呼。
好在狡兔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递个眼神示意刘霖将相询扶在榻上坐好,自己则落座在下首的椅子上,缓缓道来:“你刚醒,本不该跟你说这些。不过怕以后没机会说了,这点事情还是莫憋在心里了。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到襄地去,其实是接了命令刺杀当时的襄王——这事儿你该知道,我的暗器让你哥打歪了,只伤了陛下的肩,我怕被认出来,只得先行溜走。”
“不过连你哥也不知道的是,当时我并没有走脱,你哥还在屋里,陛下却追了出来。其实以的身手,从他眼里消失并不是问题,可是看见陛下的时候,我就不想走了。”
“相公子,你也是喜欢过陛下的人,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好看的人?大约也只有你能理解我,看他一眼,就好像要沉沦在他的眼神里了。”
“看到他之后,我没有再走,而是平静地走到他面前,就那样让他抓住我,丝毫反抗也没有。”
“那一夜,陛下幸我。”
狡兔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痴心妄想,巴望着等他君临天下之后还能留我在身边,我太傻了,叛主之臣,如何能用。”
“陛下给了我银钱,把我赶出宫去,我便到此处买了这院子。明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