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为藩王,便是指:刘备以辅汉将军、临乡侯的名义,上表朝廷,封南下的东部鲜卑各部大人,为藩王。或为归义侯。
归义侯,始于西汉。
景帝中元三年(前147年)春,疑内部倾轧,匈奴王七人率部众降汉,皆封列侯。
桓侯(刘)赐。安陵侯于军,千五百五十户。逎侯陆强,千五百七十户。容城携侯徐卢,七百户。易侯仆(黑旦da),千一百十户。范阳靖侯范代,六千二百户。翕侯邯郸。
另有亚谷简侯卢它之,千户。故燕王(卢)绾子。卢绾获罪高帝,率数千骑北逃匈奴,受封东胡王,老死其间,卢它之继王位。景帝在位它之率部众降汉。
桓侯国、安陵侯国、逎侯国、容城侯国、易侯国、范阳侯国、翕(xi)侯国,七国皆在涿郡境内。
加上平曲侯国,正如刘备先前感叹,涿郡胡人何其多!
三百余年来,匈奴降侯国纷纷被废。部民亦与北地汉人通婚融合,成为大汉子民。正如平曲城中所见。然而,归义侯国的封赏制度,并被消除。
所谓萧规曹随。今汉法规律令皆沿袭前汉。远有南匈奴封王,近有三郡乌桓封王。若东部鲜卑各部联合南下,足可效仿‘匈奴七王降汉,皆封列侯’之故事!
且依旧封侯亦有连续性的惯例。东部鲜卑各部,定被分封在涿郡附近!
遵循草原道义。杀死老王便是新王。刘备已然是鲜卑大单于的继任者。东部鲜卑南下归附之人,实乃刘备。若皆被分封在涿郡周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刘备的封地虽只有临乡一地,却实际控制着所有的鲜卑侯国!
再如南匈奴、右北平乌桓,遣人为南下鲜卑各部开辟荒地,广种苜蓿。待兵强马壮,天下有变。举旗兴兵,势如山崩!
大事可成呼?
娄圭此计,着实高妙。
然,朝廷能人辈出。必有人能看破此计。
督亢令管宁,这便问出隐忧:“若有人借此进言,诋毁主公暗结胡虏,有谋逆不臣之心,又该如何?”
“无妨。”娄圭笑道:“主公与鲜卑之事,少有人能悉知内情。世人皆以为主公与鲜卑有不共戴天之生死血仇。正所谓‘外举不避仇’。主公保举南下鲜卑各部为归义侯,此乃大公无私也。我料,朝中必有人谏言,把鲜卑降侯分封在临乡周围。让主公与鲜卑降侯,互相戒备敌视,不啻为驱虎吞狼之妙计。”
“宁,受教。”管宁拜服。
娄圭又道:“先前鲜卑素利部来投,主公因何收留,此次又为何不纳,其中原委,还需仔细斟酌。”
果然算无遗策。
娄圭表面上是说,让刘备想好收留素利,却不收留其他各部的缘由。其实是提醒刘备,既与鲜卑有不共戴天之血仇,为何还有鲜卑部族南下来投?
洞悉内情的楼桑令乐隐,一声长叹。先冲刘备,又冲娄圭直身行礼:“左右皆说主公善识人。娄君初来便骤等高位,我却多有不服。如今才知实乃高才,我等皆不及也。隐,惭愧。”
娄圭急忙肃容还礼:“圭亡命江湖,幸得主公收留,又委以重任。岂能不殚精竭虑,以报知遇厚恩?能与诸君同堂为臣。圭,甚幸也。”
刘备笑道:“诸君各有所长。乐卿善治世。子伯长谋略。皆是备之幸也。”
君臣互相执礼,皆相视而笑。其乐融融。
这件事,如想办的妥当。须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还有人居中‘和稀泥’。
刘备先去信左丰,让他寻机在陛下面前进言。就说,先前鲜卑婢价高,多有乌桓将抄掠来的鲜卑女子,高价贩入临乡。后有鲜卑部民自愿为奴,贩卖家中女子,牟取暴利。如今更有鲜卑部民结伴南下,临乡无法容纳。且胡人爱财性狭。先前北出塞外,斩杀数万鲜卑青壮,岂能不心生怨恨?聚居邑中,日久必生事端。故而不敢收留,恳请陛下另行安置。
再去信御史刘陶,让他直言进谏。就说临乡侯先与高车和亲,又纳鲜卑部民。如今更辖地三百里,已是北地豪强。长此以往,于国不利。
最后去信崔太尉,让他居中调停。
如此,三方角力,互相配合。打架的,拉架的,劝架的,吆喝叫好的,齐上阵。
陛下左右衡量,必会定下折中之策。既同意刘备奏请,又会把东部鲜卑归义侯,分封在临乡附近。
此计成也。
细细回味,娄圭果然大才。
谋略的关键是扬长避短。尽可能的隐藏破绽。
此谋最大的破绽便是‘前后矛盾’。鲜卑南下不是秘密。北地人尽皆知。然,为何同为东部鲜卑,刘备收纳素利部族,却不纳其他?
刘备给出的解释是:贩卖鲜卑女获利虽丰,然,鲜卑部众大量聚集,日久生变,恐生事端。权衡之后,才闭门不纳。
利益,利益,‘先利而后益’。
收容素利部族,乃因贩卖素利族中鲜卑女,能获暴利。然,鲜卑部族若聚拢太多,又与刘备有血仇,故‘多则有害无益’。先取其利,待形势变得有害无益前,果断舍弃。是为:先利而后益。
取其利,剪其害。
乃人间正道也。
让黄门令左丰代为进言,我家陛下长袖善舞,专于经营。必能理解。亦能应允。
再者说。此计想要达成的目的有二。
妥善安置南下鲜卑各部是其一。安置地最好在临乡附近是其二。如此才方便刘备就近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