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利者,塞外鲜卑人也。幼善骑射,称雄于外。鲜卑众故拥之为王。”
檀石槐全家伏诛。鲜卑遂崩溃逃窜。
素利等人收拢残兵,辗转辽西、右北平和渔阳塞外。苟延残喘,艰难为继。
草原传言,鲜卑故大单于檀石槐将赤鹿头杖交由大阏氏转赠给临乡侯刘备。后临乡鲜卑婢风靡。许多被乌桓所抄掠的鲜卑人家,因而得以保全。再加上越来越多的鲜卑部民南下归附。如今落户西林邑中,养马为生,赛马为乐,生活颇为安逸。
消息传到草原,眼看要有灭族之危,素利这便举族来投。
见一辆华贵异常的汉式马车,缓缓驶来。马背上的素利,不由用力攥紧缰绳。
“大哥。”身旁一个鲜卑壮汉,粗声问道。
“成律归,勿动!即便临乡侯要杀我,只要他愿意接纳种辈。我虽死无憾。”素利低声说道。
“大哥若死,我陪你便是!”鲜卑壮汉猛然松脱刀柄。
典韦、史涣,皆是豪雄。胯下战马亦是一等一的良驹。左右绣衣吏各个鲜衣怒马,盛气凌人。那股扑面而来的萧杀之气,便是称雄塞外的胡人亦后颈生寒。
马车在三丈外止步。
车幕缓缓开启,一身汉服的副伏罗氏,以胡语相唤。
素利等人抚胸行礼。口呼:大阏氏。
副伏罗氏让素利上前来。
素利不疑有他。翻身下马,与胞弟成律归并肩走到车前。
帐幕再启。只见临乡侯刘备正肃容端坐于车内。
虽未披甲,气势却和尸堆上的少年英主,一般无二。
素利和成律归单膝跪地,口呼:少君侯。
刘备轻轻点头。
待二人起身,副伏罗氏这便从身后取出一物。
正是鲜卑大单于权杖。
素利和成律归不禁泪洒当场。雄壮的草原汉子竟哽咽失语。足见累日艰辛。一个人荣辱事小,部落老小生死事大。牛羊部民不断被掠,整日担惊受怕,饱受屈辱。猛一见大单于权杖,往日鲜卑强盛时的景象历历在目。不禁涕泪横流。
副伏罗氏这便将大单于最后遗言,用胡语说出。
素利和成律归逐字记在心头,冲刘备抱拳行礼,口呼:大单于。
刘备暗叹一口气,这便说道:“以后称君侯便可。”
“喏!”两人齐声称喏。
刘备又道:“且让部族勇士皆下马,车内老幼亦步行。与我一同进城。”
“喏!”两人这便牵马返回队伍,用胡语大声呼喝。车中老幼纷纷下车,围拢在篷车周围。鲜卑游骑亦牵马步行,进入邑中。
楼桑高楼林立,街巷纵横。看的一众鲜卑老少,暗自心惊。汉家楼高成夏,令人敬畏。今日得见,方知百闻不如一见。望楼弓手、楼桑精兵,皆严阵以待。西乌铁骑亦闻风而动。鲜卑老幼左右四顾,未觉有异。素利和成律归亦步亦趋,岂敢有二心!
穿越楼桑,抵达西林。暂住在赛马场内。
隆冬时节,赛马场已关闭。年度总冠军不出所料,被太史慈收归囊中。成万千少年心中偶像。大儒陈寔更是老怀大慰,与有荣焉。
赛马场之雄伟,素利在草原亦有所闻。如今得见,方知穷尽所想,亦不如眼前所见万分之一。还有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车楼,果能排队而行。先前归附的鲜卑王骑,亦有许多熟面孔。这便纷纷以胡语问候。
见许多故人都活着,素利终于放下最后一丝担心。
一千户东部鲜卑,需造车楼一千座。良工无数,这有何难?这便命人造来。西林计七千零一十二户,九万一千六百五十余口。素利和成律归率领麾下一千余骑,入选西林骁骑,两人皆为军候。
安顿好东部鲜卑素利部,已近小岁。谢师宴自然要大办。恩师远赴洛阳,学坛又新来蔡邕。刘备早出晚归,巡视各地。亦知学坛博论之壮怀激烈。继北海一龙,后起之秀辈出。许多少年英才,刘备甚至毫无印象。有随凌操而来的吴郡顾氏、陆氏少年,一举成名。且皆拜在蔡邕门下。
听闻蔡伯喈欲以己名相送。不知传言是否属实。顾邕或是陆邕?
比起在草原时担惊受怕,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入住部将精舍的素利和成律归,常半夜惊醒。抽刀在手,环顾左右又倒头大睡。日久天长,渐从一夜数惊,到数夜一惊。再到安然入睡,一觉到天明。虽是草原莽汉,却也有草原的道义。
杀死老王便是新王。
如今大单于权杖在手,鲜卑各部自当以刘备马首是瞻。“部众莫敢违犯”,“违大单于言死”。
若有异心,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当然,若真生不臣之心,也可当面向刘备挑战。
一般人或有机会。
然与尽得剑绝真传的少君侯比试一二。大单于独子和连,便是鲜活的案例。刘备剑术,冠绝天下不敢说。当世一流,板上钉钉。
车楼的好处,远超刘备的预计。
将原本就松散的部落,彻底打散。以家庭为单位,一户一楼,列轨而行。因要进出赛马场,故而前后顺序经常打乱。互相之间的隶属关系,也因车楼的原因,被最大程度的稀释。再加上临乡来自汉庭的闾里、街衢、坊邑的行政划分,以及汉胡杂居的大融合,西林胡人正迅速洗去部落烙印。向以血缘为纽带的编户齐民家庭过渡。
无论生活如何变。尚武精神不可变。
演武场、赛马场,还有一视同仁的军功爵、武功爵,便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