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之巅,小轿之侧,立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
一身布衣粗服难掩丽色,杏眼桃腮,十分标致的样貌,只是一直没什么神情像是个木雕的美人。不知几时来的,也不知站了多久,如同木雕一般戳在原地,一直静静看着沙丘之下。
别说活人,就死人都没有一个。
一道卷着黄沙的风略过,木雕微微动了动,抬头看天色。荒漠中的天总是一丝云彩也没有,不蓝不碧只白得晃眼,到晚些时候是一种半明半暗的灰色,不甚清透。
覃中吕抬手拍向身侧小轿,掌风轻抖,将一顶小轿拆得稀碎零零落落地滚下沙丘,随后就转身走了。
沿着沙丘起伏一路行去,并不回头观望。
这一片沙地再度陷入一片静寂,过了许久,响起些微簌簌声息,忽而有一丛干枝戳出沙中,跟着被甩开去,一个身形从干枝黄沙之下拱起,猛然挺直脊背将自己拔了出来。不及喘息,不及坐倒,探身又向前扑去,两条胳膊都深深插进沙中掏掏摸摸,抓了几把干枝出来扔远,埋头仍是向下扒。
扒开一面干枝墙,扒到底下一件破皮裘,两手拽住,使尽了力气往外拖出一个人。
封平平用力太猛把自己也带倒了,抱着叶尉缭躺倒在沙地上,被撞得不轻。换过一口气,急忙从他身下挪出来,翻身跪坐到他身侧探看。
灰头土脸的,几乎不闻呼吸。
封平平一手按在他人中,一手探向颈侧,脉息尚在,只是十分微弱几不可查。按人中的手指更下了狠力,另一手撬开唇齿就要给他渡气。叶尉缭喉间忽然呛了一声,猛咳一下。封平平忙扶着他侧过身,拍着脊背让他往外呛沙。
他又没力气咳,干哑着呕了几声,懒懒地跌回去躺倒。
封平平稍稍安心些,也跟着坐倒,两只手扔捧在他脸上帮他拍打掉一头一脸的沙尘,他拍得仔细,手势也轻,一边专注地盯着他看。
“初六,”叶尉缭面色同天色一般黯淡,看着他的眼神也涣散无光仿佛并没看着,轻声道:“不怕,我还没那么快就死。我可是,跟崇堂先生学的内功心法,他抵御蛇毒最最有心得。我死之前,或许也能拖上一年半载……或许还能,为他正名……”
“别说这个了。”封平平道。
一年半载他是撑不到的,伤口在颈间,发作得太快了。
手底下摸着他的头脸如同寒冰一样,听他言语也是头脑糊涂得更厉害了,但凡他还稍稍有一丝清醒,也不会这么有什么说什么,不遮不掩,不欺不瞒。
封平平往他嘴里又塞了一把药,再把他几处穴道都点上,把他的皮裘遮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