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吗?”诺尔问。
伊恩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在双方的沉默中叹了口气。
“自从拉曼去世之后,我就做好了这支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离开的准备。”是的,他做了很多准
备,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这痛苦不但来自责任,也来自信任,他知道每一个人都愿意献出生命,但每
一个人也都会为死亡降临而悲伤。
伊恩不是没有看到罗比的那滴眼泪,他相信那并不是因为死里逃生而流下的喜悦之泪,反而是一种失望
。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和绝望之后,死亡本身显得多么微不足道。罗比在那一刻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
准备,但死亡却在他面前轻轻拂过,像黎明时的一阵晨雾。
“死对我们个人来说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种解脱。”伊恩说,“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活下去?”
“不,不要这么说。”诺尔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觉得很难过。他希望他们都活着,但伊恩说死是一种
解脱。
“因为要让失去的生命有价值。”伊恩说,“他们没有白死,拉曼、柯顿、林斯和沃克,还有无数因为
这场灾难死去的、无辜的人。”
他忽然伸手搂住诺尔的脖子,把他拉近了一些。
他的手指很有力,诺尔和他的距离那么近了,近得能够听到呼吸的声音。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牺牲自己去救别人而生气,但是为被救的人想一想,如果你死了,罗比会因为这件
事自责,生命的重量比你想象的沉重得多,有时候可以击垮一个人。”
“我会小心的。”诺尔低声说,“不再那么莽撞。”他忽然想到,在那样英勇的救人行为之下,是否真
有几分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逞强和自我满足。
伊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定他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诺尔也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烟灰色、纯净、发亮的眼睛里反s,he出自己困惑的样子。
“走吧。”
伊恩放开了他,把他往前方的黑暗中轻轻推了一下。
“你走前面。”他说。
诺尔的手臂不再发疼了,全身都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