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院里,谢璇端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中的明眸皓齿,一时恍然。
出嫁新娘的装扮原就艳丽,她是要嫁入皇家,自需一番盛装。宫里特地派了嬷嬷过来为她修容整妆,华丽精美的凤冠上垂了珍珠流苏,粒粒浑圆,柔润生光,上头宝石金翠装点,耀人眼目。身上则是礼部送来的王妃吉服,比之前世所用的嫁衣霞帔,其绣工用料及花纹装饰无不精致,绣了飞凤的立领如绽开的荷瓣,衬得脸颊格外白皙。
她的脸原本就生得娇丽精致,如今被凤冠嫁衣衬托,愈发显得娇小玲珑。
细腻白润的粉几与肌肤同色,唇瓣上涂了娇艳的胭脂,稍稍启唇,便如最娇艳的花瓣绽放。蛾眉如远山青黛,经了脂粉点缀的眼眸愈发神采明亮。
宫中服侍妃嫔的嬷嬷果真是妙手巧心,这一番打扮下来,谢璇纵有九分姿色,也要被装点成十二分来。
谢珮在旁看得感叹不已,“寻常瞧着璇璇,自是姝丽,从没见过你这样打扮,真是……真是……”好半天也没能寻出恰当的词汇,她悄悄捏了捏谢玥的手,“瞧着璇璇这模样儿,我也想出阁了。”
——姑娘家爱美,此生能有这样美丽出彩的一天,绝对值得珍藏。
谢玥悄悄的打趣,“这是嬷嬷的手艺好,你恐怕没这等福气。”
那嬷嬷倒是听见了,便一笑道:“四姑娘若看得上,回头等四姑娘出阁,我也愿意再来侍奉。”
“当真?”谢珮喜出望外,旋即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将喜悦表现得太明显。
那嬷嬷却只觉得小姑娘率真可亲,“到时候王妃有命,自无不从。”
谢珮看向谢璇,便见她嫣然而笑,“那就看四姐姐到时候愿不愿意了。”
外头已经有人来传话,说迎亲的队伍已经抵达,谢璇披好盖头,被搀扶出门,由谢澹背着到了轿辇跟前。待谢璇进了轿辇,谢澹转身的时候,身子稍稍一顿,到韩玠跟前低声、认真的道:“信王殿下,我姐姐就托付给你了。”
“嗯。”韩玠郑重点头。
轿辇在欢庆的奏乐里起行,韩玠骑马跟在旁边,距离谢璇不过几步之遥。
到了信王府,礼部已安排了诸般仪程,今日由元靖帝带着婉贵妃亲自来道贺,自是格外热闹。喜堂里人影错综,脚步繁杂,谢璇被那一头的金银珠翠和宝石珍珠压得脖子都酸了,眼前遮着红盖头,也看不清那些幢幢人影,只能感受到韩玠的气息,叫人心安。
强撑着拜完天地,往洞房走的时候稍稍清静些,谢璇总算是舒了口气,伸手去扶了扶有些歪掉的沉重凤冠。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嫩白的手臂,她比以前稍稍丰腴了点,藏在大红喜袍里的那一段手臂便格外引人遐想。
韩玠这会儿没了顾忌,低声问道:“累么?”
“脖子疼。”谢璇小声嘀咕。
信王府的规模不算小,拜堂用的是正厅,洞房却还在后头,绕着游廊走过去,还有一程子呢。他有点迫不及待,躬身将谢璇打横抱起,“抱你过去。”
垂顺的盖头被掀起了一角,露出里面谢璇讶然的面容,旋即满面飞红,低声道:“放我下来!”
“这样快些。”韩玠目下尚未喝酒,脸皮却厚了许多,也不顾后头婆子丫鬟们诧异的目光,大步的往洞房里走。
整个信王府都浸泡在喜红的海洋里,游廊两侧都是红纸灯笼,旁边花树上点缀着红绢堆出的繁花,起伏交错的红绸里,满目皆是喜庆。谢璇借着韩玠步伐的起伏稍稍窥到外头布置,贴在他怀里的时候,气息灼热。
他的胸膛宽厚,比记忆里的更加结实有力。
那时候初初成婚,靖宁侯府的规矩更加宽松,韩玠也是从华堂上一路抱着她去了洞房,然后……心里忽然砰砰跳了起来,谢璇揪紧了韩玠胸前的衣裳,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洞房之外已有人等候,韩玠将谢璇抱进去放在床榻,在她耳边低声道:“等我。”
外头还有宾客,元靖帝和婉贵妃也在,韩玠并不能逗留太久。
远远的依稀能听见外面的笑闹,芳洲上来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吃点糕点垫肚子。谢璇这会儿确实有点饿了,吩咐屋内的人先到外头伺候,再叫芳洲把凤冠取下来。头顶上的千钧大山移去,谢璇瞬间觉得松快起来,轻快的活动了下脖子,便先吃些糕点垫肚子,不过也未能尽兴——唇上还涂着胭脂膏子,万一花了被人瞧见,那可不大好。
这会儿宾客都在宴席上,谢璇难得清静,便取了个迎枕靠着眯会儿,吩咐木叶在外把风。
她今早四更天就被拖出了被窝,这一路顶着沉重的凤冠在轿辇里颠簸,确实是累得够呛,眯着坐了会儿便昏昏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被芳洲摇醒,精神立时又好了许多,连忙戴好凤冠盖头等着。
外头已经有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便又是一套繁琐礼仪,待韩玠以金秤挑开盖头,谢璇才算是能彻底卸下那华丽又沉重的凤冠。眼眸微微抬起,看到同样华服覆身的韩玠,他今日精神昂扬,此时脸上罕见的有了醉意,想必是被人灌了不少酒。
韩玠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惊艳毫不掩饰。
谢璇同他对视了片刻,微微一笑。
如春花绽放,凤蝶萦绕,团团簇簇皆是锦绣丽色。
周围全是客套的夸赞声,这会儿来了不少亲近宾客,韩玠在不熟悉的女眷跟前大多严肃,此时也未多说话,接了酒杯递到谢璇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