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吱吱呜呜,便道:“天晚了,你可帮你家主子安排晚膳了?”
笔架心里暗叹,我家少爷可不想你们深宅大户、锦衣玉食的,什么安排晚膳,不过是一饭一蔬,厨房很晚才送来,经常是不冷不热的,还要自己温温才能入口。
笔架道:“还没向姑奶奶问安,之前是怕打扰,既然姑奶奶都问起了,也不好一声不吭地走。”
冉小姐不告诉他实话,他找姑奶奶问总是可以的,到了姑奶奶面前,冉小姐还敢半遮半掩打太极不成?
琼枝心道有理,夫人一向对徐夷则有些怜惜,他的人来了却连见一面都不允,夫人要骂她仗势欺人的——之前小文编了个笑话,讽刺夷则少爷高鼻深目,被夫人知道后罚跪三日,现在还在小厨房里扫灶灰呢。
笔架被琼枝带到正房,冉念烟明白他的意图,心道不告诉笔架详情,就是怕她为徐夷则求情的消息传到他本人耳中,叫他多想,事已至此,被动不如主动,直接一同过去算了。
只是想不到徐夷则身边这个小厮还有几分心计,也不是个不可雕琢的朽木。
母亲知道是笔架,先是问了问他们主仆的近况,本来准备放他离开,谁知笔架又把方才在冉念烟面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母亲心生疑窦,问冉念烟:“盈盈,泰哥儿和你说了什么,不许隐瞒。”
冉念烟将当晚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母亲听后闷闷道:“二嫂究竟是怎么想的,泰哥儿有心习武也是好事,别忘了咱们徐家是武官出身,不足四代就忘本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瞧泰哥儿年少锐意,倒比他文文弱弱的亲兄长要强许多!”
那他家少爷的骑射功夫可是受圣上赏识的,自然更要强上千百倍,笔架顿觉与有荣焉,胸膛挺起了几分。
冉念烟只觉得每人看问题的角度都是不同的。
曲夫人担心儿子学坏,徐泰则担心徐夷则被罚,母亲却担心曲夫人断了徐家的武脉根基,果然是心中所想不同,投映出的三千世界亦是千差万别。
冉念烟道:“所以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不会惊动嘉德郡主了。”
母亲叹气道:“她虽不在府里,却又有什么不同,你家少爷一样要处处留心,战战兢兢。”
说完,忽觉天色已晚,道:“你快回去吧,我的侄儿还没用晚膳吧。”
笔架听这位姑奶奶唤自家少爷“侄儿”,不觉眼眶红了。
一样是少爷,只因生母卑微,就被硬生生打压到尘埃里,明明是亲人,却都若有似无地退避三舍,眼前的姑奶奶一句话,在笔架眼里就成了活菩萨。
他压抑不住眼泪,哭泣到:“姑奶奶不知,就算现在回去,厨房的势利眼们也不会送饭菜的,非要拖到他们吃喝够了才能想起崇明楼。”
母亲哑然,道:“竟有这等事?”
笔架擦着眼泪道:“还不算完呢,夏天的绢纱、冬天的丝绵、太夫人四季节令的赏赐,他们都要克扣。”
母亲拍桌道:“到底是少爷,他们当真无法无天了?”
笔架道:“少爷的份例归郡主手下的人管……”
只这一句话,母亲就心下了然,轻声道:“怪不得,怪不得,不是那孩子甘受屈辱,而是反抗了也没用。”
以后的事她没法保证,不过既然知道这对主仆三餐不继,便没道理视而不见。
“梨雪斋已经摆好饭了,带你家少爷过来吧。”母亲说着,未等受宠若惊的笔架推拒,就对琼枝道:“再多添一副碗筷。”
笔架又是一连串的感谢,冉念烟却忍不住眉角抽动。
母亲当真是糊涂了?这不是明摆着和嘉德郡主唱对台戏吗?
等笔架欢欢喜喜的离开,母亲才道:“盈盈,你一定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冉念烟道:“只是觉得娘亲和郡主情同姐妹,郡主不喜欢夷则表哥,娘亲却暗中帮助他,郡主知道了会伤心的。”
母亲苦笑道:“她对一个孩子能有几分恨意,不过是憎恨你大舅舅,却无处发泄,只能宣泄在这个孩子身上。”
冉念烟怔怔然看着母亲暗含苦涩的双眼,她从没想到过这一层,她看到的都是嘉德郡主对徐夷则恨之入骨。
“我也是无意撞见,那时你还小,大概不记得,她刚对那孩子动用了棍棒之刑,躲在房中不见外人,我以为她余怒未消,结果却是在抹泪忏悔。她娇生惯养,容不得眼中沙,却是个良善之人,我如今善待那孩子,也算是消了她的苦果业报。”
也算是消了我的业报。
这是她没说出口的话,自从得知薛自芳失了孩子后,她总是被噩梦纠缠,却从未对外人提及自己的心魔。
她总算彻底明白嘉德郡主咽不下、吐不出的苦胆,明知道有些人是无辜的,却压抑不住恨意,做出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最终使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冉念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暗叹,恐怕自此后徐夷则就要成为梨雪斋的座上常客。
重活一世,他们之间的交集竟比从前更深了。
☆、第四十四章
笔架一路上窃喜,回到崇明楼,只见自家少爷在灯下写字,本就深邃的五官在灯影下更显得如刀削斧凿一般,自若却疏离。
笔架望了一眼,还是一本空册子,旁边放了一封展开的信纸,显然是刚读完的。
“少爷,您每天究竟在写什么?几年下来也攒了一摞字纸,总是叫我收好,我又不太认字怕把顺数理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