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则一年,我会回来。”这是第一次,她在离开一个地方前便预计着要回来。也是第一次,不是为了记忆中那抹身影而去到别处。
慕容展点头,神色间竟有些许不舍。
我等你回来。他打手势。与倾大约猜出意思,心情瞬间大好,一个翻身将少年压倒在竹席上,长发垂下散落在他身体两侧。
“这话真像是妻子对即将远行的丈夫说的……小展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恶作剧地看着身下那张脸因惊慌和羞恼而涨得通红,她得极强的自制才能将到喉的笑意压抑住。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半尺,她毫不收敛呼吸,刻意让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于是完全在预料之中的,他屏住了呼吸。
正在慕容展犹豫着是否要推开她好让自己呼吸的时候,与倾蓦然翻过身,与他并肩躺在竹席上,大笑不止。
她和一般的女人不太一样。侧过头,慕容展一扫开始的尴尬,好奇地看着笑得欢愉的与倾,心中暗忖。虽然他也并没接触过什么女人,但是却是十分肯定她的与众不同。没有一个女人敢到小倌阁买人,敢像她这样调戏男子的女人恐怕也是罕有的。然而,如此离经叛道的她并不让他觉得讨厌,想来是因为他自己本来便不是什么正经出身的人吧。
她长得真好看。他叹息,目光从渐渐沉寂下来的女人侧面转开,移向夜空。比她好看的人他自然也见过,可是只有她,眼中没有盛气凌人,没有轻蔑轻贱,即使在她使唤他做事的时候也没有。
“你等我吧。”耳边传来女人低柔的说话声,片刻后,那声音又响起,“即使你不等我,我也会找到你的。”
慕容展唇角微扬,笑容轻浅却真诚。
他自然要等她。除非她亲口说他可以离开,否则他会一直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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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与倾牵着她的大黑驴,带着慕容展为她整理的包袱出了远门。
慕容展还是如同以往一样,每天上课练功,与倾不在,一日三餐不用按时做,也不必应付她一些突如其来的古怪要求,他比以往轻松了许多,练功的时间也相应增多,却并没有因此而懈怠。
与倾在的时候搜罗了很多书回来,但是她自己却从来不看,如今便成了他空闲时间的消遣。偶尔,他也会出门采买一些日常用品,遇到的人不知他是小倌阁出来的,都很友善,尽管这友善中还带着明显的怜悯,却已比他以往所面对的那些目光好太多。
从七月流火到九月授衣,深秋的寒雨打湿青瓦石街,与倾没有回来,也没捎过一封信。
初冬的雪薄薄地洒在院中的时候,慕容展对炉烹茶读书,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雪如鹅毛,爆竹四响,年关将至。夫子的课停了,要来年正月结束才又开始,他的时间便越发多起来。
那一日,他撑起伞走上了街。隔壁的巧儿送了两块腌制的腊肉过来,提醒着他还有三日就是除夕。或许他也应该备办点年货才好。
小的时候,每逢除夕,都要祭祖,次日大清早还要随着大人们进宫朝贺,他并不喜欢,在那些冗长的仪式中,唯一留在他脑海中的就是不停地下跪,不停地叩头。全家上上下下围在一起喝酒听戏自然是少不了的,然后是亲戚家互吃年酒,那个时候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因为那代表着又要见到那个男孩子气的小丫头了,即使每次见面都会被她欺负,他仍然喜欢跟在她的身后。
伞面下压,遮住了他脸上浮起的笑意。
在欢阁里,过年便是和大伙儿吃一顿饭,鸨君每人发个红包,在元宵时可以出去看看烟火花灯。只是那个时候……即便是身份地位与他相等的少年,也瞧不起他……
深吸口冷寒的空气,慕容展轻而易举地将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半年来,他的生活一如常人,如果不是另一间房仍有女人的衣服和梳妆用具,他一定会怀疑过往的一切不过是场可怕的恶梦。
算算时间,与倾离开也有五个多月了,却一点音讯也没传回来。
也许已经忘记了在汐阳还有一个属于她的人吧。他笑笑,想到女人洒脱的性子,这个猜测并非不可能。
又或者,慕容展在街心站住,目光落向被雪雾笼罩住的连绵屋顶。又或者她找到了一个更像那人的男子,不需要再来找他了。
他不会忘记,她告诉过他,她在找人。更不会忘记,她离开前那一夜,曾摸着他的脸叫另一个人的名字。
急促细碎的蹄声从前方传来,他僵住,为那与马蹄有异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深入他记忆的声音。
不需要再猜测,与倾的大黑驴破开迷蒙的雪片出现在他眼前。显然认出了他,黑驴停了下来,焦躁地将身体转向他。这一次,她没有如以往那般悠然自得地撑着伞坐着,而是无声地趴伏在驴背上,手紧紧抱着驴脖子,身上覆了一层厚雪。
迟疑地,慕容展将手伸向女人朝下的脸,再慢慢地挪向她的鼻下。
还有气。原本提到喉咙眼的心稍稍放下,转过身,他抓住黑驴的缰绳赶紧往最近的大夫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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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体温较低,并没有发现受伤的痕迹,呼吸虽弱,却平稳,脉律正常。
与倾只是睡着了。
当被大夫告知这个事实时,慕容展真是哭笑不得。
回到家,为她褪了衣,用棉被裹好,又去弄了一盆炭火放到屋内。一番折腾下来,她竟仍然安睡如故。他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