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的魔物无声无息地杀灭,连一个也逃不回来。更何况,烈山部人除了沈夜,都佩有魔契石,法术攻击都无法对彼此生效,所以沈夜与这事绝对脱不了干系,应该不做第二人想……
然而,砺罂盯得很紧,结果不过证实了,动手的,真的不是沈夜。
砺罂也不知道那是谁,他就像沈夜背后的一道影子,像沈夜袖中的一柄利刃。
“呵呵呵呵呵呵,也好。”砺罂笑道,“没有魔契石,他能动到我,我便也能杀到他。或者,更好一点……若他便是那枚我在寻找的,最好的棋子……”
而此时此刻,“沈夜的影子”坐在一处不起眼的穹顶,心中十分苦恼。
他现在已经拥有相当的自主,在沈夜不召唤他的时候可以在城中自由行动,但沈夜也告诫过他,砺罂实力强大,不要贸然接近……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竟然违逆命令……
真是自作自受啊……那一击残留下的魔气必然无法掩饰。
“唉……”初七盘起一条腿,扯起自己的一条敝膝下摆看,上面一道焦黑的弧形烧灼痕迹,
“这么大一个洞……可怎么办才好……”
◇◇◇
那天沈夜回到大祭司神殿的时间较之往常要早了很多,自前厅走过内院也没见到初七,沈夜暗想,他倒是藏得好,还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未能及时返回?
再等一等吧,他也就转身向内,穿过甬道,走进了,点上烛火。谁知,初七竟真的躲在此处,被那光亮逼出身形来。
沈夜好笑,“初七,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意图不轨么?”
初七急忙跪下,摇摇头,“没有,主人。”
自从他们关系亲密以来,沈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毛病又犯,对于初七的约束变得十分稀松。
初七虽然远远说不上恃宠而骄,但因感觉到他的包容,已经很少因为沈夜一句玩笑就惊慌失措了。
必然是有事。
沈夜默不作声,只是压低了眼,空气中威压仿佛是有形之物,层层叠叠,有时候沈夜审问犯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没多久,人就招了。
终于是让他眼尖,看到初七放着膝盖上的手,心虚地悄悄扯了一下。
“你的腿怎么了?”
“没有,主人。”
沈夜不理会他的狡辩,几步到他身前,弯下身伸手一捞,便把人横抱起来,初七自知已是瞒不过,仿佛被抓了现行,只能无奈认错:“主人恕罪。”
沈夜抱他走近灯下,仔细看了他的膝盖。腿倒确实没事,只不过,蔽膝的下摆被烧了个洞。那倒也罢了,居然还偷偷摸摸地补了一块上去,技法之拙劣,简直惨不忍睹。
想来,他连偃甲炉都能拆卸组装,怎么就弄不平这么一小块布料。
沈夜看看那块黑色补丁,再看自己的书案,初七从不动他的东西,今天却是动过了。他说,“你这涂的,是墨吗?”
初七低头不答,不知是烛火橙红的暖光,还是真的有些脸红。
沈夜摇头叹说,“你啊……”
那语气十分亲昵,以至于他把初七放在书案上坐好,抬头看见,那面具下的唇竟似是带着笑意。
沈夜拿起那片下摆,本只是烧灼,被他补得像被狗啃过,样子难看,现在拿近了,还散发出墨汁淡雅的苦香来。待他将那片拆下来,扔到一边,他的手指上都是全是黑的。
他听到初七那些发出闷闷的笑声,纵然他抬眼去看,初七似是想要掩饰,但那笑却压抑不下的样子,他自己大约也是十分苦恼。
沈夜心想,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但心里自然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
初七行为刻板,纵然情谊深厚,实则还是极少露出微笑的。不,不是极少,沈夜突然发现,他是真的没有见初七笑过。
他笑起来唇是这样,眼又是如何?
沈夜探出手,取了那半面面具。
倒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初七总是看着他的,去了这层阻隔,沈夜便能望进他眼睛里。那双眼睛净如烟晶,那里面只映着沈夜自己的倒影,而他的眼睛连着他的心。
他爱他。
沈夜早就知道。
他曾经觉得荒谬无比,以为这世间简直无有因果善报,现在却恨不得那些迂腐道理全是真实。
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便总该残留那么一两分的幸运罢。他又怎知今生今世,这点滴眷顾,不正在此时此刻?
既然,这世间应是公平,有所得,必有所失,任何事也必有相应代价。那么……自己此生也算坎坷崎岖,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百年之计无一日可全心为自己而活,如此,不足以换得一个人与自己生死与共么?
既道,天意从来高难问。那么,纵然自以为是逆天而行,又怎知不正是天意成全?天意既是没让谢衣毁在自己手里,既然是将初七留给了他,那,也应是牵引着一段宿世尘缘的罢?
天不绝人愿,千年无转移。
君若辰星我似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沈夜想,便是如此。必定,便是如此。
然而沈夜不知道的是,彼时,竟然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那张脸。
在那之后,一切就又都不一样了。
他是那么多疑的一个人,蛛丝马迹,洞若明火。
那夜,却偏偏丝毫没有疑虑过以初七的身手,是怎么会弄破了自己的衣服。哪怕只是一点点留意,他也能察觉到上面残留的魔气。
若非全心以为初七必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