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宸月微微蹙起眉头来,那双清秀如水的眸子里浮起了许多愤怒和怨恨:“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每一次都是在敷衍我。我猜到你会剑走偏锋,所以在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马不停蹄的赶去西城找你,最后只得到你魂飞魄散的消息……”
姜夙兴脸色苍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明白宸月说的什么意思了,这让他觉得嘴里的肉都一瞬间变得苦涩起来。
他前世最为揪心的一点,就是怕师父得知他的死讯之后伤心难过。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辜负了师父的教导和期望。他不敢去想,所以重生以后,当他再次见到明正时,他便觉得从今以后好好听师父的话,再也不让他伤心。他以为那些只是上辈子他犯下的错误,现在一切都好了。
他却没想过,事实的真相竟然是……师父不仅承受了他离去的痛苦,还一起跟随到现世,看着他死,看着他生。
“那封神台,是您要修的吗?”
姜夙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忽然意识道,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师父为他做了太多。他怕他承受不起。
宸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翠绿的杯沿,“倒不是我刻意为之。当时你死后,我在人间的目的也没有了,大帝命我即刻回幽冥司归位。我违抗了命令,继续在人间逗留,心想哪怕再找到你一丝魂魄也好。不过在你死后不久,修真界迅速坍塌,濒临消失。这时候出现了三个修士,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时空逆转了一千年。我回到一千年前的西城,找到了你的先祖姜太平。于是我知道,你死了,但是却还能再次活着。只是,要在一千年以后。”
姜夙兴不禁热泪盈眶,“师父,对不起。”
宸月伸手将他面前的酒杯倒满,“因为时光的倒错,我不得不暂时回到冥界等待。我算着每一步每一天,等待着你出生的日子。我在准确的时间出现在西城,新世界有了很大的变化,御宿要改革,说要修建一些新颖的建筑。我便提议修建封神台,那个时候我已经是西城的掌教,我一直在等你。等着你五岁那年,我就好去清秀园抱你。听说秋师兄抱了自己的外甥到西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过去,可是却只有一个七岁的顾白棠,而并没有你。十三岁那年,我去玉屏找过你,可是你已经不记得我……”
“您去玉屏找过我?”姜夙兴惊讶出声。
宸月哼了一声,“你那个时候穿个大花棉袄,又胖又矮,还拿个扫帚赶我,你忘了?”
姜夙兴脸立刻火辣辣地,“呃,忘了。”
他没忘,他记起来了。
当时有一个一身青衣白裳清风明月的仙人来问路,问路就好好问吧,那人还逗他,喊他小胖子,还说他丑,一个劲儿的嘲笑他。
姜夙兴当然恼了,拿起扫帚就给人挥过去。
原来那个人是明正。
宸月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着摇摇头,不戳穿他的谎言。叹息一声,“哎,我很伤心啊,不过我知道,你终有一日会来西城的。我等啊等,终于在你十八岁那年把你给等来了。当时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看出来了,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姜夙兴。上苍怜我,到底是把你送回我身边来。”
“我就说您为什么当时一见面就对我那么好。”姜夙兴有些感叹,“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师父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执着?”
姜夙兴问的很直白,其实他心里是在想,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好。师父对他太好了,已经超出了一个为人师者的范围,更像是一种执念。这种执念让他心有余悸,如果他不能以相等的东西去报答对方,那就是辜负。他记得上一世的顾白棠,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应该是这世上最绝望的情感。
师父不该承受这些。
宸月却忽然沉默了起来,他径直喝了一杯酒,然后站起身来,“晚宴要开始了,小醒随我去吧。”
姜夙兴愣愣地站起来,“去哪儿?”
“晚宴。”
宸月一抬手,本就只是魂态的姜夙兴一下就感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他似乎已经呆在了宸月的袖子里。因为那股特属于宸月的冷香气息盈满了鼻腔。
“只能先委屈你,晚宴上牛头马面太多,为师怕你被人拘走了。”宸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觉得难受吗?”
“唔,没关系没关系。”姜夙兴赶紧说道,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宸月抬手按了按胸前的衣怀,修长白嫩的手指轻滑了一下衣领的边缘。凉薄的唇角勾出一丝笑容,若是有侍者在这里,看到鬼君露出这种笑容,定会被吓的三魂七魄不稳。
当然这一切姜夙兴都是看不到的,他还以为他是在宸月的袖子里。他心里想着把话说清楚,让宸月不要在拘泥于过往云烟,不过那股混合着酒意的隐约曼珠沙华的冷香几乎要把他醉晕过去。
他晕晕乎乎地,随着宸月来到一处大殿。四周全是漆黑的夜色,果然黑夜才是冥界永恒的主题。
大殿里面挂满了红色的绸子,和大红灯笼,房檐屋角似乎贴了大红的「囍」字。姜夙兴觉得奇怪,不是说是宸月的千岁诞辰吗?怎么又贴「囍」?难道这是婚宴?师父他们家有人要成婚吗?
正在姜夙兴这么想的时候,就看到许多人上来给宸月道喜:“恭喜君上心愿达成!祝君上新婚大喜!”
“这可真是天作之合!从今以后神界跟冥界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