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你刚才说什么?”梅长苏哑着喉咙问。
蔺晨见自己说溜了嘴,只好装模作样地整理衣袍:“咳,也没什么,本打算这两天告诉你。谁想到给飞流那小子搅了局,让我一时忘了。”
“告诉我什么?”梅长苏紧追不舍。
“火寒与冰续的确汇成新毒不假,此毒无法可解也不假。可是世间万毒,蛰伏最久的不过千五百日。再强的毒,若是致命,岂能隐匿五年不发?”蔺晨娓娓道来,也顾不上周围人惊愕的目光,只管将自己所知全数托出,“这所谓新毒,不过是阴阳两种毒性暂不相容所致。五年前,我想尽办法想解除此毒,发现毫无成效。原来这新毒并非外力可破,乃是不多不少,刚好彼此相抗,假以时日,会慢慢自行抵消。只是这中间唯一要小心的,是千万不可失了体内平衡,一旦其一过剩,便会伤及人体,重蹈当年火寒覆辙。所以这五年来,我所做也只是叫长苏尽量平心静养,为免他体内毒性反复,防止再出什么变故,毒性未消之前,决不让他踏足金陵。这次本想着毒性将除,就是来一趟应当也不会有异。……可没想到,竟在这碰见了你们。”
梅长苏慢慢消化一切,犹有些难以置信:“那我之前常发的寒症喘症,又是怎么回事?”
“你中了火寒毒这么些年,哪有一好就身强体健的道理?常人大病还需养三年,你那不过是邪风入体,身乏体虚,病痛自然不会说断就断。长苏,你难道没觉着这两年的热风与寒喘都比前些年来得更少,好得更快了么?”
梅长苏一怔,他身在局中,一叶障目,能敏锐洞察外间世事,竟然未曾窥破自身玄机。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快好了?”萧景琰的双眼仿佛聚拢漫天星光,闪烁发亮。
“前些天本该就消的,你一来,又耽搁不少!”蔺晨感慨,“所以我才说,不该让他见你。哎……究竟毒性是否清除,还得号过脉才能知道。”
萧景琰忙不迭伸手:“先生快请!”
众人亦纷纷为他让位。蔺晨忽受尊重,安之若素,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到梅长苏身边,抓起他手腕便诊起脉来。
这喜讯委实太过突然,室中诸人又是对梅长苏关切至深的,当下俱是胸中忐忑,不敢言语。一时室内安静,雅雀无声,只是数双眼睛紧盯着蔺晨手势,仿佛光这么看着就能看出个究竟似的。
只见蔺晨款款地收了手,摸着下巴思忖了一番,面上表情神秘莫测。这一副关子卖得大家心急如焚,简直恨不得趴到他心口去听听里面说的什么。
终于,他慢条斯理地睁了眼,又慢条斯理地开口:“看来没有……”
“毒性没解?”萧景琰失望道。
“没有后顾之忧了。”蔺晨捻着没有胡子的下巴得意地笑道,“你们可以不用再当他瓷器,捧着怕摔,站着怕碎了。”
众人欢喜雀跃,简直比生擒大渝刺客还要高兴,仿佛过年过节一般,欢笑高呼不已。
梅长苏有些恍惚:“真的,毒已消了?”
“长苏,我看你身体无恙,耳朵倒好像出了问题?”蔺晨把双手一抱,掩不住面上得色,“我说过的话,难道还能有假?”
蒙挚闻言,来**嘴道:“那你先前骗他,不正是有假?”
“那是迫不得已。”
“有什么不得已?”蒙挚问,“难道你说得轻巧,其实并没有把握。之前一直瞒着他,是生怕万一毒解不了,叫他空欢喜一场?”
蔺晨耳朵一红:“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没有把握。长苏,你告诉他,我是怎么把火寒毒治好的,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妙方都给我想了出来,古往今来,活着的死了的,还有谁的医术能赛过我,啊?你倒是替我说句公道话啊。”
两人回头,梅长苏与萧景琰早就没了踪影。只有飞流,怔怔地拿手指向门外:“走了。”
很快,关心梅长苏的人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皇太妃听见他身体无虞,乐得几乎握烂了梅长苏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庞喜滋滋地不愿放。萧景睿、言豫津等人听闻梅长苏大好之后,也是围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恨不得拿自己整个人生与他分享。
这一天,萧景琰反而没对他说什么话。别人围着梅长苏,他站在远处看着,等到他们走后,他便在近处看着。从知晓他毒性尽消的那刻起,萧景琰便突然安静下来。好像剩下无尽时光,他反而不知所措,从未想过能如此刻般安乐,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叫他有些熏熏然,几乎承接不住。
两人相对无语,只是各自做些无聊的琐事。梅长苏翻到这几日来所书的字帖,想起当初应允萧景琰时抱了给他留下遗物的决心,一时有些失笑。萧景琰看着几本被梅长苏带回房的《翔地记》,念起昔日金陵重逢与战后别离的苦涩艰辛,也是感慨不绝。
两人各持一卷,彼此心有灵犀,抬头时视线相触,遂对视一笑。这一颦一笑中,过往种种忧思,皆如云烟过眼,相化而消。
从前隔着他们的千山万水,都已夷为平地。没有什么碧落黄泉,也不用再承受苦难别离。梅长苏放下字帖,萧景琰放下书卷,自此再无牵绊,无所挂碍。
这一日大起大落,毕竟消耗,梅长苏日间见了许多人,说了许多话,未几便现困意。当他第一个呵欠打出,萧景琰便慌忙起身告辞。梅长苏照例送他出门,如之前许多夜那样合上门扉,落下门闩,独自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