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了些细绳跟牌子,一个个给芷苒殿里种着的海棠树编了号,再写上名字,景文昊也不做旁的事,就这么陪着他闹了一早上,等着黎永一行人进宫时,才反应过来已经快午时了。
黎永并不是独自一人进宫的,随行的还有黎晰的祖母,母亲,跟嫂嫂。黎晰从小跟母亲亲近,但自嫁入宫中,却是再也没有什么机会回去了,连带着回门就总共回去了三次。另外两次还是先皇看不过眼了,硬要景文昊带着黎晰去的。就算是回去了,也没什么机会跟母亲好生说道说道便又得跟着景文昊回宫。黎晰虽是从未将思念家人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心中的那份想念却是一刻都未停过的。
一家人进了院子,先是齐齐行了个礼。
“皇上圣安,皇后金安。”
黎晰直接看愣了,半天没能反应过来,还是景文昊见着老太君那么大的年龄要跪自己,觉着不好了,主动上前扶起了黎晰的祖母,道:“老太君不必客气,这等大礼,只能孙儿给祖母行的。”
黎晰在宫中这几年过着怎么样的日子,他自己不说,母家的人却是清楚的。正是因为清楚,所以这一次黎永跟他们讲说要她们进宫的时候,她们心中更多的是惶恐,就怕是黎晰在这宫中出了什么事了。一时间老太君跟黎夫人差点双双急晕了过去,幸得黎永在旁边再三保证了,皇帝已经变了,如今对黎晰好的很,两人才将信将疑地进宫了。
等着黎晰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迅速跑到了黎夫人跟前,撒着娇叫了声:“娘,奶奶。”
比起黎夫人老太君倒是更显得稳重些,摸着黎晰的肩膀,答应了。而黎夫人已是两年没有见到过黎晰,如今又见着小儿子在自己跟前软软糯糯撒娇了,她的心才像是被千只蚂蚁在咬那般难受。
答应了声:“哎。”黎夫人却再也没忍住,拉着儿子的手竟哭了起来。
黎晰顿时慌了神,扶着母亲不知所措,只能眼巴巴问着:“母亲这是怎么了?”
黎夫人自觉失态,拂了脸上的泪痕,复又抓着儿子的手,道:“你比两年前高了,还胖了,脸色也好了。”
景文昊见着这副场景,知道这都是自己从前做的孽,便跟着黎晰站到黎夫人跟前道:“黎夫人若是想黎晰,以后可日日过来。”
黎夫人自觉方才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便跟景文昊谢了个罪,道:“民妇失礼了。”
黎晰倒是自觉的很,景文昊还没说话呢,自己先安慰母亲道:“不碍事儿的,母亲,皇上不是爱计较的人。”
黎夫人觉着黎晰这话不妥,怕惹怒景文昊,还是拉下脸来,训道:“娘在家中教你的规矩,你都是忘干净了么?你看看你,哪有个皇后的样子。”又转向景文昊道:“民妇教子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黎晰闻言看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确实脏的很,方才忙着给海棠树做名牌,满身弄的都是漆跟土。别说是皇后了,就是说他是哪家的公子,怕都不会有人信的,他现在真真象极了工匠们收的小学徒。
景文昊看着黎晰委屈的模样,舍不得了,赶紧道:“夫人不必如此拘束。黎晰就是这样。小孩子性格,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朕也爱由着他,好不容易找到个他喜欢的事儿,尽量让他去做罢了。都是一家人,倒真是不必讲那么多的规矩。日头也不早了,夫人跟老太君还是先进去宣膳,朕带着黎晰去收拾收拾再来。”
黎夫人从未见过景文昊如此温柔的一面,只觉得不能相信,被宫女带进殿里的路上还是忍不住一步一回头,恰好见着景文昊刮了一下黎晰的鼻子,宠溺地说了声:“花猫。”黎夫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皇帝一定是疯了。
而这样的想法在用午膳的时候更甚。
黎夫人一家子都拘谨地坐在桌子上,除了黎永,其余几位连动筷子都是小心翼翼的,几乎是跟着宫女们布菜的频率在走,不敢多吃,也不敢不吃,更不敢挑着吃。黎晰倒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已经习惯了吃饭时,景文昊给他布菜。
景文昊夹起一条青菜,放到黎晰盘中,几乎是那一刻黎夫人心里便是咯噔一下,因为黎晰的胃口,她还是知道的,这样的青菜,便是他最讨厌的。果然黎晰皱起了眉头,黎夫人心中默默祈祷着黎晰千万不要拂了皇帝好意的时候,黎晰已经越过那条青菜,吃了别的肉。
黎夫人悄悄瞥了一眼景文昊,发现景文昊满脸愠色,心道,完了,景文昊果然要发火了。只见他又夹起盘中的青菜放到黎晰碗中,小声而颇具威严说道:“吃了。”
黎夫人心中为儿子捏了把汗,心说,祖宗,你就吃了吧,这可是皇上亲自为你布菜啊。却看见黎晰一脸无辜望着景文昊:“昨日已经吃过了。”
景文昊最怕的就是黎晰这样的眼神,即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威风不起来了,小声劝着:“乖,吃了,不然下午不准给海棠起名字了。”
黎晰犹豫再三,还是夹着那根菜放进了嘴里,咂巴咂巴咽了。而这期间,景文昊竟目不转睛盯着黎晰,直到看着人把菜咽下去了,才心满意足开始吃饭。
这一幕看呆了老太君,黎夫人还有黎晰的嫂嫂,三人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黎永,试图从黎永那儿得到些消息。而黎永直接忽视了三人求知的眼神,仍旧那副模样,淡定吃着盘中的食物。
黎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么点事儿你们就受不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