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个面容愤怒的壮实男人,正在不耐烦地按着喇叭抗议,好似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从鼻孔中喷出气来。
——逃亡路上还是不要和看上去强劲的对手纠缠比较好。
安定是这么想的,他又是一脚油门,在副驾驶座婴儿止不住的震天撼地的哭泣声中,一溜烟就逃离了事故现场。
(哇哇哇……喂,发出声音的是我啊,就不能看一眼我吗……)
(不是说好了要去有巧克力的地方吗怎么又走了哇哇哇……)
只可惜,身为婴儿的加州清光再哭,直到被从四面八方塞进来的搬家物资包围,都没能引起一心想要尽快安置好新落脚点的失职大人的注意。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将电视机摆放在后座上,安定透过搬家箱子的缝隙,对哭闹地蹬着小腿的婴儿清光说道。
不明白对方为何不依不饶的他,苦恼地望望手中捏着的一只兔子毛绒玩具,又比对了一下空隙的尺寸,小心翼翼地把它塞了进去。
2. 安全感
搬到新家后,经过了三天地狱般的、一边翻着书一边实地操作日子,安定总算接受了清光是个一无所知的婴儿而并非原先的成年人的事实,也学会了如何给出生不久的婴儿换尿布——尽管过程比起照看其他婴儿要艰辛更多。
因为,回归成婴儿的清光似乎生性缺乏安全感。
安定看书不理他,他哭;安定去楼下超市买个杯面,背对着他撒上调料,他也哭;就连安定去上个厕所,要是不把他也一并背着过去,回来时肯定枕头被子上一团糟。
而且,一哭起来,地动天摇不说,还经常造成二次灾害。
“不哭不哭,我去隔壁煮锅米粥。”
临走前,安定晃着婴儿床,再三确认刚才还在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打量着自己的清光已经酣然入睡,这才静悄悄地提起身离开。
走到门框边,有过几次惨痛教训的他很清楚自己是在作死,又有些不太放心,回头望望。
只见清光轻咳,不适地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又响起了若有若无的齁声——一切看上去正如同他所预计的那样。
于是,安定踮起脚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半米冲刺到厨房。
没想,他刚抬起右脚,婴儿床上就接收到了他单脚离地的警报信号,条件反射地准点炸开了锅。
“呜哇哇哇哇哇——”
早就知道安定在打什么算盘的小清光哭声比往常更加悲凄,冲破房顶,就仿佛自己被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孤苦伶仃地抛弃了一般。
还没落下右脚的安定一个激灵,箭步冲回原地,紧紧捂住清光的嘴。而对方则厌恶地躲开,狠狠地用牙床使劲咬了他一口作为回击。
“痛!”
“你长牙了啊……”
顾不上墙上传来的咚咚抗议声,安定甩开手,只见手心里多了两个凹下去的小牙印。
他朝手掌嘶嘶地吹着冷气,苦笑着开始计算还有多少天牙齿长齐。
不到五分钟,隔壁那个多管闲事的大妈就来到了门口,拍着门喊道:“你会不会照看小孩!?你家孩子哭得那么可怜,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我都被婴儿欺负了,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安定默默心想。
他抱起怜悯地用小手帮着他擦去额头上汗水的小清光,只得继续接受扛着婴儿完成大部分家务活的日课挑战。
3.婴儿床
孩子的成长是迅速的。
往往为人父母昨天还在操心着哪一家的尿布性价比最高,一眨眼,自家的孩子就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安定没有去注意过去了多久,可能也就两三个星期左右。那天早上,当他走进卧室准备叫小清光起床时,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场景有些不太对。
几天前还是婴儿的加州清光,正以无可挑剔的六七岁孩童的尺寸,完美地镶嵌在那张婴儿床中。
为什么安定会想到“镶嵌”这个词呢?是因为那个时刻,清光躺在婴儿床中,头顶着床板,脚抵着床尾的栏杆,好像是俄罗斯套娃一样,刚刚好卡在量身定制的外包装里。
咔擦。
这种机关契合的音效当然只是存在于强迫症患者大和守安定脑内的愉快想象。
“呜……头好痛。”
躺在婴儿床里的小清光皱起眉头,揉揉眼睛,抱怨道。他伸手摸了摸脑袋,神色陡变,挥着手拍着床沿。
“安定,床小了,躺不下了。”
换成任何家长,恐怕这时候都会欣慰地对自家的孩子说,你长高了。可偏偏安定不。
“也许吧。”
他不太摸得准自己的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了。向往着清光快点长大恢复原状与自己和好的他,面对此情此景,居然开始心生动摇。
是因为通过十几天的相处,发现了眼前的这个复生的清光除了熟悉自己修复的能力之外,只对二人的名字有粗浅印象的无奈事实吗?
一股淡淡的、想要伸出手来去攥住什么却又担心自己抓不住的脱力感攀上了安定的心头。
他平静地开口。
“嗯。床是小了,但要再去定一张的话,恐怕来不及这几天送到家里呢。”
“但不换新床的话,就长不大了。”
“……”
“干嘛用那样阴沉的表情盯着我——我啊,以后肯定长得比你高。”
见安定久久不答应,小清光从床上蹦起,不太愉快地嘟哝道。
他站起身来,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