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跟着蓼湘走进厨房,看着他将药材倒进瓦罐,添了水,放到炉上,又拿起蒲扇煽火。
他踌躇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帛,对蓼湘道:“一会我把这个交给皇兄的时候,你在旁边劝着点,我朋友说他现在不能动气。”
蓼湘抬眼看见那帛上谢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似乎有上百个之多,问道:“这是什麽?”
“我从蔡仲那弄来的,”迟轩将那薄薄的布片又塞进怀里,“我刚刚说的你听见了麽?”
蓼湘放下蒲扇,语带无奈道:“王爷太抬举我了,我算是什麽,怎能劝得了他。”
“我知道,皇兄待你不一般,”他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说道,“他对你……很有感情的。”
蓼湘听了这话,突然冷笑起来,点头道:“不错,就算是条狗,养了十年,也是有感情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口有人沈声道:“说得好。”
两人同时一呆,向门外望去,景焄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像是被气得微微发抖。
迟轩上前道:“皇兄,你怎麽过来了?”
景焄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是又凶又恨的盯着蓼湘道:“你竟然把我待你比作养狗,你说的好……说得……咳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几乎站不稳,只能扶着门框弯下腰去,另一只手捂着嘴,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蓼湘似乎被这景象惊呆了,站在那一动不动。还是迟轩上前去将景焄扶了回去。
等到迟轩回来,蓼湘已神色如常的继续对着药罐煽火,听到他脚步声,才转回头来,问道:“皇上他……怎麽样?”
迟轩有些不忿,粗声粗气道:“没死!”过了会又转缓了语气道:“我点了他睡穴,他胸口的伤咳裂了,又重新包扎了一遍。”
蓼湘“唔”了一声,继续扇着火。
迟轩叹了口气,道:“你们……”他迟疑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麽,最後只是叹道:“这样折腾又是何苦呢?”
蓼湘有些出神,火焰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一闪一闪的,他低声道:“王爷,我只是个太监。”
有那麽一瞬间,迟轩似乎明白了。
在回京的马车上,景焄还未大好,恹恹的一直睡着。他一向娇贵,纵是枕在一叠上好的绫缎上仍是被颠簸的皱起了眉头。蓼湘在一旁看了一会,坐了过去,将他的头安放到自己腿上。
景焄睁开眼,只能看得到他的下颌和紧抿着的嘴角。车帘不停的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单一的节奏催人欲睡。他很突兀的问道:“蓼湘,你是不是恨我?”
蓼湘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措手不及,垂下头来看他,然後又转开了视线,语气平淡道:“没有。”
景焄微微闭了眼睛,枕着的高度和柔软都是他熟悉的,他开口道:“你不必骗我,我做过的那些事自己都记得,你又怎麽会忘了。”
蓼湘细小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没有再答话。
景焄突然伸出手臂,揽下他的颈项,寻到他的唇,开始是亲吻,最後变成了小小的撕咬。他隐约尝到蓼湘的唇上有丝咸涩的,泪水的味道。
第二十章
瞒报圣旨,私设赋税,贪污赈粮,上下勾结。这是昭元帝登基以来所查出的最大的一件贪污案,涉及官员上下百余人,其中还有太傅李胜亭,尚书令涂暮,大都护蔡仲等朝廷肱骨。一道圣旨,全部都要人头落地,满门抄斩。
齐苓第一次见到涂家大公子涂珑烨的时候,还是在中书府,他恭恭敬敬的向涂珑烨作了一揖,那位大少爷却只是眼睛看天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第二次是在涂府,他上门向涂家二小姐提亲,被涂珑烨冷嘲热讽,说是一个宦官的弟弟也想娶他妹妹,那他岂不是和一个宦官的身份一样了。
第三次,就是今夜,涂珑烨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齐大人,以前是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你,望你大人有大量,这次我全家的性命都岌岌可危,只要……只要救得了我与妹妹,我必将妹妹许配给你,为妾为婢都任凭大人。”
齐苓急的一头是汗,拉他又拉不起来,忙道:“涂公子,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啊,我只是个小小的给事中,说出话来也没人肯听的,你不如去求吴丞相大司空那几位大人,兴许还有用。”
涂珑烨哭得满脸狼狈,道:“我已是走投无路了,此次龙颜大怒,谁敢去向皇上求情,唯一能说的上话的,怕是只有令兄了,齐大人……”他说到这里猛地磕了几个头,额上又是泥土又是血迹,“我妹妹不过才十六岁,难道就要香消玉殒了麽,齐大人你忍心麽?”
齐苓的确不忍心,他见过涂家小姐,与他极有眼缘,故而才厚着脸皮去尚书令府登门求亲,结果却是被羞辱了一顿,赶了回来。尚书令一向看不起蓼湘,说是他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宦官,让人不齿。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不过几月的光景,他家已被朱笔判了个满门抄斩,连秋後也不用等了。涂小姐娇俏可人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若是被斩了首,那也着实让人心痛。齐苓叹了口气,向涂珑烨道:“我也并无把握,权且一试罢了。”
第二日早朝後,齐苓朝服也没换,便来到後宫角门那,托了小太监通报蓼湘。
蓼湘很快就来了,他出宫一趟,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看见齐苓难得的展开笑颜道:“今日怎麽想起来看我?”
齐苓把他拉进一个无人的角落,低声央求道:“兄长,我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