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人千万,知己唯一人。
当你在自己的沉思里安然睡着的时候,如有人登门,除非是心中所念,其他都是打扰。
没有人喜欢这种打扰。
“阁下若是来喝花某的茶,就请进吧。”花满楼忽然放下茶杯站起身,对门外道。
门被推开了,进来个穿着深蓝色衣袍的男人。
“花公子听声辩位的功夫果然了得。”蓝衣人抱拳道。
花满楼冷冷道:“阁下谬赞了,阁下的‘细柳穿杨’已让楼下柳树片叶不留,若真是佩服花某的耳朵,又何须做到如此地步?”
蓝衣人一怔,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旋即道:“既然花公子如此介怀,那改日在下一定给花公子植柳赔罪。”
“好。”花满楼答得极利索。
蓝衣人再次惊异了,他看着花满楼的脸,这怎么看都是传说中那个温润如玉翩翩扶风的佳公子花满楼。可这性情,却倒是像极了那个诡计百出,整死人不偿命的陆小凤。
“阁下深夜来访,不会是为了来看花某的脸吧?”花满楼正色道。
被花满楼这一提醒,蓝衣人方才醒过神来。
“既然花公子已经知道了猜出了在下的身份,我也无意隐瞒。在下正是‘细柳穿杨’薛一柳。今夜冒昧打搅花公子,实属不该。但我看花公子灯明如昼,料想花公子还未歇息。”蓝衣人道。
花满楼淡淡道:“喝茶睡觉,两不相误。”
薛一柳道:“花公子的睡眠,在下实在是赔不起。在下是专程来请公子去做客的,不知公子肯不肯赏脸?”
花满楼坐下,道:“花某几日不出门,竟不知江湖上何时又多了请客不报家门的规矩。”
“并非在下有意不言,实在是不便言说。”薛一柳道。
“未想薛少侠如此顾得江湖规矩。”花满楼道。
“那么我也不想为难薛少侠,只是花某一向顽固,还请薛少侠给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薛一柳摇了摇头,道:“世人都说花满楼是热情好客,温良谦恭,没想到竟如此冷淡。”
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曾经有人跟我说,人若是对天下人都一样,那本就是对天下人的不公。”
这话自然是陆小凤说的。
陆小凤在醉红楼喝了两天花酒后,那日忽然心血来潮,要和花满楼去游山溪。
山溪在城外,是一处山高水澈,云静风清的地方。花满楼和陆小凤常来这里。
陆小凤一日既往地撑着船,花满楼坐着,一边照料着陆小凤的酒,一边细细感受着缓缓地风带着溪流的清凉从脸上滑过。
陆小凤忽然道:“花满楼,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呢?”
“因为他们都对我一样好。”花满楼道。
“噢。”陆小凤似乎失神了一瞬间,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但有一个人是特别的。”花满楼又道。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那个上官飞燕呗。”
花满楼听了,诧异了一分,继而笑道:“天下最聪明的猴子,也有笨得像榆木的时候呀。”
水很静,很灵,匀匀地流淌着,什么话也没有。
陆小凤的心像又一杯酸梅汤淋下来,酸味从舌边落下,甜味儿从舌尖蔓延下来。
“天下人本不相同,若是一视同仁,反倒是大不公了。你说对不对花兄?”这话来得有点远,但从陆小凤的嘴里说出来,却又见怪不怪了。
花满楼现在突然想起这句话,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花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陆小凤去了白鹤谷,花公子总该替他去看看朋友的。”薛一柳依然面不改色道。
陆小凤是个麻烦多如牛毛的人,他的朋友也和他的麻烦一样多。若没有这两样,陆小凤也不是陆小凤了。
倘使能不顾陆小凤的麻烦和朋友,花满楼也不必是花满楼了。
花满楼和薛一柳骑着马走在道上。
“在下听闻,誉满天下的四公子中,只有江南花家的花公子不爱乘坐马车,偏偏喜欢骑马,却不知这是为何?”
“对细柳穿杨薛大侠腰比嘴软的功夫,这两天算是确确实实见到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薛一柳大笑起来,道:“没想到花公子不仅风度翩翩,且还是个如此有趣的人,难怪人人都说陆小凤与花公子是一对天下无双的朋友。”
“薛大侠过奖了。”
花满楼本来沉静的心,突然有些微漾,他想起了陆小凤。
他不自主地笑了笑。
在他身后的薛一柳没看到他这一笑,连他自己也没捕捉到着突如其来的波动。
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骑马胜于坐车,尽管这种问题实在无关紧要,他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他时常和陆小凤在一起,陆小凤骑马的时候多于坐车,花满楼自然也受到这份潇洒的影响。
这本来就无需多言。
“不知花公子可有成家立业的打算?”薛一柳突然这么冒出一句来。
这句话本无甚不妥,但他的语气里却充满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花满楼淡然一笑,并不在意,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花满楼总是花满楼,他不会去计较这些无聊的琐事。
小情绪都是关系亲密之人之间特用的温暖信号,陌生人就只有爱憎,界限分明。
还未下马,淙淙地流水声已经轻轻流入来客的心里。
花满楼被这灵动的水声打动了。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