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在回无厌伽蓝的法阵中,如此问他自己。
真相终是初次自故事中浮现,随即却又被瞳放弃。
这又是因瞳从未对他人动过心,也不知道什么是情念。他想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又怎能套用在别人身上,进而去领会别人的想法?
故事便陷入了僵局。
☆、七、公西(已修)
此后数十年,身处僵局中的故事,宛如冻结了一般,难以看到进展。
然而,若去细究,在如冻僵般的死水下,暗流仍在涌动。
1、
于是故事实则仍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推进。
这些年间,瞳并未发现他正在经历这个故事,一切都还在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方式上演。随着谢衣的“死讯”传开,人们口中口中那些晦暗不明的指代很是流传了一段时日。沈夜明面上愈发严
厉地禁止族人谈论谢衣,实则时有为流言推波助澜。
沈夜对瞳说,最终族人们会发现,谢衣的“死”也没什么大不了,正如烈山部历史上每一个默默无闻死去的族人。数千年来,族人不断地期待,又不断地失望。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将希望和寄
托转移到别的人与事身上。
时过半年,果然又有另一件事将族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心魔砺罂步出寂静之间,袭击了几名未佩戴魔契石的族人。
此后砺罂摆出张狂姿态,恣意挑拨烈山部人心中的恶念。
它道:既是有求于它,便要有求人的样子。吸取烈山部人的七情又算得了什么,自古以来天下生灵无一不是弱肉强食,谁叫那几人忘了佩戴魔契石,袭击他们也算不得违背契约。
此事点燃了族人的愤怒,但他们发现砺罂已今非昔比。沈夜则对众人解释道:或许是因依附矩木这三十年来,砺罂得到了神农血的滋养,往日那任谁都能拿捏的小魔怪才会忽然强横到如此地步。
继而,沈夜慎重警告众人,魔契石是魔物唯一忌惮的约束之物,无论何时都须贴身佩戴。
烈山部人自然不依。他们会容忍砺罂依附矩木,不过是因实在没有生路,却不是为了让砺罂杀害他们的族人。沈夜则于此时抛出了龙兵屿的消息。
族人惊诧过后,又不甘不愿地保持沉默。
这个情况也在沈夜的预料中。
也许是因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清洗已将态度最明显的反对者除去了十之八九,此时活下来的,则为即使自己不愿意活下去,也不想看着部族覆灭的寻常人。
于族人而言,在下界寻找另一种生机的谢衣已经死了,烈山部只有迁往龙兵屿方能存续下去。做这件事需要砺罂,实力变强的砺罂却又不安分,也只有同样受神农血加护的沈夜牵制得住他。头脑
灵活的人便想得到:暂且将这麻烦的局面交给沈夜,待尘埃落定后再同他算账。
自此流月城总算平静下来。沈夜与砺罂联手演了这一出,其代价是他必须放松对砺罂的看管。从此砺罂不再被拘束于寂静之间,野心虽有滋长。只是实力到底还比不得沈夜,再兼那半年中沈夜往
下界投放的矩木枝又确实让它尝到了甜头,也还算安份。
随即,龙兵屿的祭司们被召回流月城,他们原本就是不那么可信的人。龙兵屿既然会成为烈山部人的新家园,按理说这一群人就不能留在那里了。
但有趣的是,那一群各怀心思的祭司们在下界生活久了,有许多都迷恋上了那一种生存方式。龙兵屿气候温暖,热闹又充满生机。他们不愿意再失去这种生活,纷纷寻找机会对沈夜表了忠心,得
到了再度前往龙兵屿的许可。而沈夜则收获了一批意料之外的忠心下属。
对此,瞳得出的结论是,很多族人意念坚决,是因为他们一无所有。当人们拥有美好安定的生活后再去贯彻所谓的道德与正义时,才会真正开始考虑,该不该为了后者放弃前者。
也是直至此时,瞳才终于明白为何离珠只在无厌伽蓝中服侍了不到半年,就被调至龙兵屿。今时不比往日,沈夜打发祭司们前往龙兵屿,名头是建设新城,实为试验魔气与浊气是否能够相融。而
当下这一批,才须真正背负起建设新城的职责。
因事干重大,那便要求祭司们绝对忠诚于沈夜,离珠的确是不错的人选。
而烈山部人在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波澜之后,终于逐渐将谢衣遗忘。
就仿佛沉入水塘的一粒石子,接触水面的那一刻曾激起涟漪。然而,涟漪终会平息,片刻之后水面仍是一如往昔的平静,石子则躺在水底,再也不能见到天日。
瞳也只在与沈夜不和的族人离奇死去的时候,才会想起谢衣。
那个将所有人的生命看得同样重要的谢衣,或者说他所留下的形骸……已经成了一名出色的暗部。
再有一日,瞳忽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过谢衣的名字,这数十年已是匆匆而过。
2、
龙兵屿新城的建设已初具规模。便在民居建设完毕,神殿却只建设了雏形的时候,沈夜带着瞳去了那里。
瞳原本是不想去的。数十年间,他的病情愈发严重,如今双腿已切除,平日多以轮椅代步,左手也呈现出溃烂的征兆。
每一次走动都让身体承担了巨大的负荷,纵然心对痛苦的感受已经麻木,生理上的衰竭仍然清清楚楚地呈现出来。不久前瞳从流月城的池塘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气色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