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负起责任。
情形不算乐观,若有谢衣留在流月城中协助,却会大有不同。
于族人眼中,谢衣是破界的英雄,他与沈夜又师徒情深。谢衣有不妥当的地方,沈夜会替他担待。而沈夜若是出了错,族人,或说城主一系看在谢衣破界的份上,也不便对沈夜过于苛责。
因此,师徒两人需要同心协力,方能势不可挡。
瞳便察觉到,出于这一点,沈夜绝不可能放任谢衣去下界冒险,虽说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倒有些意思。瞳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前任大祭司所做下的断决。
那年恩师要为沈夜制造一个助力,因而阻止瞳冒险进矩木。如今仿佛旧事重演,沈夜的手段较之恩师自然温和许多,本质却是何其相似。
不愧是父子,在相似的情况下会做出相似的选择。
他正在心中比较,又听沈夜道:“瞳,你来告诉他,若换成是你会如何做。”
瞳正色道:“投入探测用偃具代替人力可行。只是前往下界的人选可分为两拨。调整偃具的人只须偃术高明,待探测用偃具寻到了清气鼎盛的洞天,再选派术力出众者入内探查。”
谢衣想了片刻,终是点头。“还是瞳大人想得周全。那么,我去无厌伽蓝将据点建了。”
“不,你应留在城内。”
“在城内我能做什么……”
“学着如何做下一任大祭司。譬如,如何挑选那些去下界的人。”
“如何做一名大祭司么……”
谢衣回味着这句话,仍然想不通。他一直以为他首先是一名偃师,其次才是流月城高阶祭司。因此,他不习惯不能亲力亲为的事。尽管他也知道,身为沈夜之徒,人们对他的期待并非只有他的偃
术造诣,而将他来也势必要拥有审度时势、调度指挥的才能。
“可是……将风险推给别人去担,我躲在城内安然度日,并非下一任大祭司该有的作为。”
沈夜面色一沉。“为师亦是将风险推给别人去担,自己躲在城内安然度日。你以为为师错了?”
“自然不是!师尊所长并非偃术,族人也需要师尊。”谢衣惶恐道:“最能发挥徒儿用处的地方却是下界,若是将自己该做的事推予旁人,徒儿始终觉得……”
“过意不去?”
“……呃……差不多吧……”
“谢衣,看来你还未想通。”
沈夜口吻沉郁。“人能做的事始终有限。你自己认为能做得最好的,未必是最有价值的。”
“是么……”
“你觉得对族人过意不去,与其说是心不够硬,倒不如说是糊涂。若你将烈山部的存亡方在心中,便不会摆不正位置。为师且问你,若你已是大祭司,你的死会令烈山部回归下界横生枝节,那么
,你还会因为心中那点顾念而拿性命去冒险么?”
“可是……”
“为师再问你。你以为调整偃具便是做了你能做得最好的事,你未将此事推给旁人,因是对的而有所坚持。那么,他日遇到明知是错却又不得不做之事,你又该如何自处?”
“明知是错却又不得不做……?”
“譬如,待我们寻到能够生存的洞天福地,又当如何?”
沈夜循循善诱道。见谢衣露出疑惑神色,斟酌片刻,字字句句又趋于冷硬。
“族内记载,洞天福地大多有主人,其间亦有生灵栖息。届时,若洞府之主不肯让我烈山部入住当如何?若是洞天内的生灵与烈山部人不合又当如何?当你恳求不成,是该放手还是……强抢过来
?”
沈夜不愧为心思深沉的流月城大祭司。他在旁人尚且沉浸于破界之喜时,已经有了更长远的谋划。
于他而言,最坏的情况并不是与洞天福地之民不和,而是当人们耗尽全族之力仍然找不到清气鼎盛之所时,身为末代大祭司又该如何将族人的绝望与疯狂压制下去,带领一族平静地迎接终末。
但在五十三年前,沈夜到底体恤着谢衣,并未将更残忍的假设说出口。
然而,只是想象抢夺他人的生存地盘,就已令谢衣面色大变。
“师尊,我们怎能如此……”
沈夜冷笑。“若是真有那一日,情势更由不得你。你仍会坚持你这份糊涂么?”
谢衣无法回答,讪讪地告退了。但过了两三日,他仍去到了沈夜宫室,言是打算带着离珠一同前往无厌伽蓝建立据点。
他的理由是:虽然沈夜之言很有道理,他仍是想为族人的探索之行进一份心力。
眼看沈夜面色又有些不虞,谢衣赶紧道:“师尊,只此一次!真的!这一回我们各退一步,以后徒儿会好好听您的话!”
谢衣温柔沉静的面目与他跳脱的腔调着实不搭,沈夜见了脸色稍有松动,谢衣便又趁热打铁道:“去无厌伽蓝不过几日,于徒儿而言亦不过为举手之劳,与师尊的建议并未有冲突。徒儿便想,能
做到的事便都去做,所以师尊你就从徒儿一回”
谢衣央求着,温柔的眸子灿若晨星,掺着几分讨好意味,小心翼翼看着沈夜。
沈夜便只能扶额长长叹息一声,道是事情也简单,再纠结下去未免矫情,黑着脸应下了。
乍看之下,此时的沈夜就像一名面冷心软,拿跳脱徒弟没办法的严师。只是待谢衣兴高采烈着手准备前往无厌伽蓝后,他唇边忽是流露一抹笑容。
极冷的,满是嘲讽的笑容。
“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