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收回递签的手,抚着自己的白须摇头道:“我确是神算不错,却不是算人姻缘的神算。”
祁商抱着乌鞘长剑,八风不动。
老人指着自己的招牌,道:“我这里写的是‘上乾坤,下地藏,三千事,各浮华’,你可见我说了这‘三千事’中有情之一事么?‘乾坤地藏’,指的皆是这天下的分合大势,你这情之一事,怎又找到我这摊上了?”
祁商瞧他一眼,冷冷道:“欺世盗名。”
老人诧异:“你怎可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你们中原,”他顿了一顿,续道:“可有‘西子浣纱,吴越争霸’的故事么?”
老人抚须的手一停,目中闪现奇异光芒:“自然。”
祁商又道:“可有‘霸王别姬’之故事么?”
老人放下手,目中生笑:“也有。”
祁商再道:“那么,‘闭月貂蝉’呢?”
老人将竹签再递过去,笑道:“你说的都对,这正是我的迂腐之处了。莫不如你先抽一签,我待为你卜一卦,卜出你这一样情,会是何等模样,你我在叙说此话,你看怎样?”
祁商默然不语,伸出生着厚茧的手指碰上竹签快速抽出一支签,收回手,指尖竟意外得有些发抖。
老人摸过签,脸上生出几分诧异:“这,竟会、、、、、、”
祁商明知他可能没有几分真本事,此刻见他神情也不由紧张起来,讷讷问:“怎么?”
老人叹了口气,将竹签放到桌上,却是——
上上签!
祁商木着一张脸:“、、、、、、”装得真像。
老人哈哈一笑:“恭喜恭喜,这正是多少磨难也要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兆啊。客官得此一签,合该有佳人在远方盼望,等你不日平安归去啊。”
他这番话,明着听是在恭喜对方必能抱得美人归,暗地里却大含深意,有息戈之虑。
可也不知这白衣人到底是听懂还是没有听懂,或是只装作自己听到了一半,但见那张严肃僵冷的面孔上一张削薄的唇角似是微微勾起了一下,又因不愿让别人发现而马上展平,最终,还是忍不住悄悄提高了一点弧度,以期别人看不出来——可事实上,那丝弧度又在他脸上异常明显了。
老人暗笑了一声,倒没想到这真是个‘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典范,含笑道:“客官现下对我这本事可还算满意?”
祁商抱着剑不言不语,冷厉的眼中却显出一丝柔和。
老人摸着长须笑道:“看来客官此去,乃是佳人授意啊。”
算是。祁商平平淡淡地问:“你要如何?”
老人将那支上上签放进竹筒,道:“请。不若再允老朽为你卜一卦,不准不要钱。”
祁商肃下脸,眸光冷然。
老人面上不动不摇,连嘴角笑容也未变一下,后背却悄悄湿了衣衫,暗自道:这白衣人好强的气势,我如今这身本事对上他,怕是绝不能全身而退!念头转了转,背上的汗却流得更快,忖度:不!不!恐怕纵我从前完好无损在全盛时期对上他,也是不能全须全尾地离开的!
一时间,无人动手,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已凝滞了。
老人努力展着笑容,眼中笑意却渐渐变成凌厉,仍旧以笑音道:“如何?”
祁商却再次出人意料,他并无言语,只是伸手抽出一签——签面仍是“上上签”。
老人无言了一会儿,暗暗叹气:看来,此番大难是在所难免了。
他只好强笑道:“仍是‘上上签’,想必客官此去,定会扬名立万,届时整个天下都会为之震动了。”
祁商抬了抬眼睛,持着剑起身,就要离开。
老人急道:“慢!”
他回过头,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像是早已明晓了他要说些什么,又像是这世上任何事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与意志,总之,无论这老人会说出些什么,他都全然不会在意了。
他现在只看得到手中这把剑,身上这种武道,或那情之一字还会翩然绕上他的心头,然而别的人、别的事、别的生灵与万物,是断然入不了他眼的。
老人终是长叹了一声,复眼神坚定道:“你若要挑战整个中原武林,我也是断断拦不得的,只是,这世上若有山之高,他山堆积也不能达到,作为一个早登过许多凡俗之山的登山之人,你可愿再次一一登完伫在其他地方的这些山么?”
白衣人眼神一亮,已然难得的知晓了他的弦外之音,眸中闪出一团热爱的火光:“那这世间仅有的一座山,在哪里?”
老人见事情还有转圜,笑道:“十月十五,东海之滨,五色帆上,远归人至。”
白衣人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中原武林,只这一山?”
老人摇摇头:“必不只此。只是依我平生所见,如今他也可阻上一阻当下的你,倘你真要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那就在今次离去之后五年之后再来此一见吧。”
话语间,显见他对这未起之战的胜负已是明了非常,可这胜负已定还是中原必胜的情况下,却不见他有一丝自豪得意,反而愁容满布,颇有些心绪不宁。
只因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战后,五色帆主必会身陨,奈何后继无人,实是天下武林之大悲!
白衣人沉思片刻:“好。”
这便是答应了他不会轻易与武林同道动手了。
老人喜不自胜,虽武功尽失,却又忍不住生出一较高下之意,道:“你应下了,却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