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歌转了转眼睛,打量她一番,倒真的放下了手中的笛子。
“朝歌!”夜弦叫了她一声,见她望了过来,方道,“以前啊,我们小的时候,你省下半个月的早饭钱,就为了给我买一本我念了很久的贴图册,你还记得吗。”
盛朝歌低下了头,良久,低低道:“我不是她,我没有那些进入游戏之前的记忆的。”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
夜弦却自顾自继续说道:“其实你一直都照顾我,逗我开心,为了我想要的东西,可以牺牲许多……其实,你恨的不是我,是被嫉恨的心情掌控了的自己吧。”
“你很幼稚。”盛朝歌说,依然低着头不看她。
夜弦含着泪笑了:“是,我幼稚,但我知道一件事,人往往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参透平时看不清的那些东西。”
路归辰和青洛面面相觑,两人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也不知这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感情,真的很脆弱吗?”夜弦伸出手去,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去触碰她,“很久以前,我就对自己说过,无论今后你做了什么,都要原谅你一次。”
无论你做了什么。
“所以,我原谅你了。”夜弦在距离盛朝歌几步的地方被唐欲晚拉住,迫不得已站住了脚,却依然恳求地看着盛朝歌道,“你也……原谅我吧,好么?”
“原谅你什么?”盛朝歌问。
“原谅我的自私和愚蠢,其实,我们彼此彼此……”夜弦说着,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执念太深,终究都是枉然啊。
盛朝歌忽然笑了,露出一排糯米般整齐洁白的牙齿来,赤红的双眼,晶莹的面庞,这个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胆寒。
“你真好笑。”她用天真可爱的语气说道,“人活着的时候你什么也不做,只知道装无辜,现在人死了,你对着一个程序自赎。”
盛朝歌说着,伸出左手放在胸前,弯了弯手指,像是在抓挠什么东西一样。
“再会吧,愚蠢的人类。”
程蔚川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得不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有觉得现在这样不好啊……我只是觉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话,你会比较开心。”
叶泉莫名其妙地觉得鼻子有点酸,说:“我现在也挺开心的。”
“真的吗?”程蔚川勒住了马,“为什么?”
因为……
叶泉半晌没做声,程蔚川也不再追问,转而换了个话题道:“还真是没想到,里世界复制出来的玩家,会对我们这么有攻击性。”
叶泉说:“其实她很可怜吧。”
“你说……真正的盛朝歌?”
“都是。”
那个叫盛朝歌的小姑娘,很可怜吧,再也无法回到游戏里了。
可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盛朝歌”,好像也很可怜。一场大梦,醒来的时候,真正的那个主人已经不在了,徒留一抹幽魂,在偌大的异世界里飘飘荡荡。
说不定,她以为自己还活着。
她未曾见到世事轮转,年光似鸟,棋局变换。
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可是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是谁,造出了这样的角色,使她有了思想情感,有了完整的人格,却又不给她真正的人生?
人工智能最残忍的地方,恰恰是对于程序本身吧。
程蔚川叹了口气,道:“小疯鸡,你太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左右了,没想到,连对程序都是如此。”
“啊?”叶泉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别人对你有敌意的时候,你就会气势汹汹,别人对你温柔和善,你也好言以对,身边人的喜悦、伤感、愤怒……都会很大程度上影响你的心情,你,太容易被同化了。”
叶泉呆了半天:“难道这样是不正常的吗?”
“没有啊,这样很可爱。”程蔚川咧嘴一笑。
叶泉抬手就要拍他:“乱说什么呢!”
两人嬉笑着打闹了一阵,程蔚川渐渐放下了心:看来,他还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太受影响。
这样就好了。
盛朝歌手中幽光熠熠的笛子,忽然光芒大盛,一路沿着她的手臂攀上了她幼小的身躯,刹那间,她整个人便被那光如蚕茧般包裹在了里面。
青洛眉头一皱,发觉事情有异,立刻撤了剑后退,手臂一扬,拦住了想要上前的路归辰。
“朝歌……?”夜弦犹疑地叫了一声。
盛朝歌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那是……
——是羽。
是那日在扬州城遇到的羽!
忽明忽暗的光,收拢又散开,盛朝歌的身体慢慢飘起,悬浮在半空中。
待几人适应了这绚丽的光芒之后,定睛一看,那空中,哪里还有什么手执玉笛身绕青蛇的五毒弟子,只有一个穿着浅蓝色罗裙的小女孩。
“羽?朝歌呢,她去了哪儿?”夜弦急忙问道。
“哈,哈哈,不是死了吗,不是为你而死了吗!”羽捂着嘴笑得一场开心,“你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暗自垂泪,多少次把自己关进副本里对着空气说话……我听到了,来帮你了,不感谢我吗?”
青洛仰起头望着她,乌黑的头发被风吹起,神色却不见半分波动:“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
羽将目光转向她,收起了笑容。“你们都想要将我赶尽杀绝,我偏不。”小女孩的稚嫩声线里,一字一句却都塞满了不属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