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隽汝低下头,受宠若惊,眼睛弯成新月:“你说的真的?”
夏殒歌往杯子里倒些茶水,洗了两遍,再注上新茶递过去:“慢点吃,喝水。”莫隽汝抬头,夏殒歌只是微笑。
莫隽汝手一颤,手里筷子“啪”一声掉到茶水中,浮起一层单薄明红,浮浮荡荡:“殒歌,你怎么了?”
夏殒歌要避开他眼光,他紧追不舍:“突然对我这么好,究竟是”
“之前对你不好么?”夏殒歌别过脸,声音轻软。
“之前你从不这样恋恋不舍的样子,就好像好像”
橙黄灯光与灯下的人来人往的温情仿佛越来越远,他们又回到了一个孤岛,孤岛裂开天河,他们各站一边。夏殒歌极力要回望,仿佛看到一切,又仿佛迷茫一切:“你信么,这天地间,真有一种东西,叫做‘天意’。”
莫隽汝紧握住夏殒歌:“我不信天意,若真有天意,那也一定是注定要我们像今晚这样,一辈子都这样”
用力过度,洁白纱布晕开血色。
春寒尚料峭,桃夭已落尽,琼花枝头闭娇羞,正是青黄不接,最凋零的风景。
夏殒歌低眉,一点晶莹光芒在眼角转瞬即逝。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反正我喜欢,是谁又怎样?”
夏殒歌轻笑,烟雨笼罩了十里桃花,唇间言语那般轻易悠然:“总有一天,你会恨我,甚至——想杀了我。”
然,金樽艳酒斟满杯,酒中寂寞谁人尝?
莫隽汝身子一僵,用力将他揽入怀中,冷厉道:“若真有那一天,我一定先杀了自己”
冰凉手指按在他唇上:“我不值得你这样”
“你值得,我说值得就值得!”莫隽汝慌乱摇头。
夏殒歌轻轻阖眼,睫羽投落两瓣阴影:“别人只知我生了副好皮囊,可我这副身躯是没有自己灵魂的,也不该再拥有。”
顿了顿,望向茫茫天穹:“爱上我的人,会痛苦,被我爱上的人,更痛苦,因为我们这一类人永不配拥有真爱,这就是命运,今晚,我是为了道别——”
“你在说什么啊,你在开什么玩笑?”莫隽汝呆了半晌,扣住夏殒歌双肩拼命摇晃,似乎要把他的肩胛骨捏碎。
夏殒歌定住神色,轻轻地、却很坚决推下按在自己双肩的手,看着莫隽汝双眼,一字字分明:“我说——我们不要在一起了,我们分手吧。”
莫隽汝跳起来:“为什么?”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到那一天,你不必对我手下留情,因为我一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莫隽汝悲极而笑:“是么,那你之前说的话”闭上眼,忍住刀刃划过肺叶的滋味,艰难吐出那几个魔咒般的字——“都是假的么?”
莫隽汝一瞬不瞬看着夏殒歌,不放过任何动作、表情,可夏殒歌脸上找不出悲伤,甚至,没有半分喜怒哀乐。
完美轮廓在灯下若有似无,冰雪雕琢。
唇齿,冰冷彻骨。
秀长眉眼,古井无澜:“有些事以后你会明白,可我不能告诉你。”
血液上涌,莫隽汝一把扣住夏殒歌肩头,失声大吼:“什么事情你连我都不能说?”
夏殒歌身子一僵,推开紧扣肩头的手,离去。
南辕北辙,越多的努力,越远的彼岸。
这些,非经历过从云端的地狱的痛楚,不能理解。
莫隽汝呆立原地,天地洪荒的冰涌到眼前,环绕身边,他想躲避,两脚却无力挪移。看着夏殒歌在冰霜中走远,他忘了挽留,忘了悲伤。
离弈城越来越远,天边透出薄蓝。
参商顶的传说、明海天池的诺言、天涯城的缠绵,都在身后铺排。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夏殒歌停住马,紧抱马脖子,大口喘息。
叶尖树梢,露水倾滴,转瞬渗入衣物鲜红本色。衣角那一朵朵赤堇在露水中复苏、鲜活,一朵朵涌到眼前,残酷大笑、飞旋
七天后,天极城的琼花已谢,红衣裹着洁白花瓣,在暮春飞舞。
马行至质子府,刚好午时,大门却紧闭着。但,只待夏殒歌马蹄一响,一袭青衣奔出来牵过马,对他下拜:“公子。”
抬头,长长松了口气:“公子,你可回来了?”
夏殒歌大为诧异:“萧宸,怎么是你,其他人呢?”
萧宸压制倦容:“近来两三天,有股神秘力量开始大肆捕杀我们的人,近来行动已经取消才勉强保存了几个人。”
夏殒歌莞尔:“当机立断,干得不错,烈帝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萧宸低声问满身红衣的人:“公子可认识九公主?”
夏殒歌理理衣角褶皱,漫不经心问:“哪个九公主?”
萧宸思考一瞬,准确点出紧要:“现居储秀宫,是当今陛下胞妹,又颇得宠爱”
夏殒歌扬眉:“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大虐开场
☆、赐婚
说不上认识。
不过一面之缘,难忘的一次邂逅。
那个夜晚,他遇到了“那个人”,和他一起被追杀,然后逃到上林苑,他不愿连累“那个人”,束手就擒,被九人队用铁链锁进了莫佑彦私人刑室。
沾了辣椒水的鞭子铺天盖地,鞭上有无数倒生的钩,划过一次便是一痕血肉模糊,伤口被撒上糖,引来虫蚁噬咬。莫佑彦似乎要将翊国施加于自身的气加倍撒到此人身上,却又不敢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
他被这轻微而繁密不绝的痛苦折磨得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