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玉。
她手中举着一盏风灯,站在这满夜朦胧而温柔的灯光中,眼中的璀璨光芒几乎可与星辰比肩。她站在石阶下方望着上方回身的张良,沁出的笑意嫣然无方。
温玉提灯行走,步伐轻快,摇碎一地清影。
今日赵高来寻扶苏,不知有什么要事,扶苏听闻之后便离去了,倒是少费了她一番口舌。扶苏离去之后,公孙玲珑也随之离去。只是临走之前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之中除愤怒之外亦有一分惊惧。
温玉等至此三人尽皆离去,方才起身。见得暮色沉沉,便向沿街的小贩买了一盏灯,提灯向着小圣贤庄而去。一路上俱在思考为何赵高有一瞬间爆发出连他自己的压抑不住的杀气,心中疑惑一个接着一个。
正至思考,也是巧合,她刚行至此处,欲使用九州踏歌回庄,不想却见到了张良。张良似有急事,只看他连宵禁将至,秦军将要出来巡逻都顾不得要跃上房顶赶路,可见此事有多急。温玉何等聪慧,稍微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必定是天明少羽二人回去搬救兵。伏念颜路二人两人直接排除,不会去找,那么剩下便是张良。
也唯有张良。
而此刻,张良也回答了她之前问出的那个问题。
“是。”
他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承认的非常干脆,甚至让温玉有些惊讶。
下一刻,更惊讶的事发生了。
张良身形一动,不等温玉走上来,他已下来紧紧抱住了她。
温玉手中的风灯掉到了石阶上,骨碌碌滚了下去,微弱火光闪了几闪熄灭,此地重新陷入了黑暗。恰逢此时,玉盘当空洒下清明月色,清辉满落人间,亦也映出了地上交叠的影子。
对影成双。
一时间不独夜色温柔,月色亦温柔了几分。
温玉被张良紧紧抱住,力道之大不得挣脱。她的头正贴在张良的胸膛处,甚至能听到他胸腔中一下一下强烈的跳动之声。
他怀中的温度,炽热而馥郁。
温玉缓缓抬手,收紧,同样回以拥抱。眼中的光芒越发璀璨如辰星,甚至嘴角也不禁浮现出一缕奇异的微笑。
是尽在把握,是势在必得。
“我其实很害怕,很害怕你今日不能归来。”张良在耳边沉沉吐言,他放开了温玉,仿佛像是回想起了陈年往事一般,温润的眼中竟有无边火焰在熊熊燃烧!
——
蜃楼最高处。
月神站在蟾宫之外,身前摆着一方铜镜,她并不看向铜镜,反而举首望着深蓝的夜幕。今日天气甚好,入夜之后,云气尽皆散去。纤尘不染的夜空中星辰闪烁微光,其看似杂乱无章的散落各处,实则按着一定的轨迹缓慢移动。
她看着星辰移动的方向,仿佛看出了其间变化的规律,双眸变得幽深晦涩。仔细观之,仿佛一个奇异的漩涡般要把人的心神尽数吸入。月神手指无意识的打出各种繁复的手势,由快变缓,到最后几息才会变化一次。
做完了最后一个手势,月神的双手已是在微微颤抖,勉力维持而已。她的眼睛变得深邃难言,已尽数化为了星汉万里。其间全是星辰纵横交错的移动轨迹,仿佛一条河流奔腾而去,咆哮四方。
“现!”
月神无意识般开口,而她眼中奔腾的河流也倒映在了铜镜之中。随着她的话语,星辰河流从边缘开始,一颗颗熄灭辰光,最终只留下了寥寥数十颗星倒映在铜镜之中。
月神猛然探出手指,点在了铜镜中央,星辰河流也停顿了一下,露出中间越来越清晰的一颗星。月神改点为抓,五指一握迅捷无比拎出了这颗星子,别的星光随着这颗星子被拎出来,瞬间熄灭。
这颗星虚悬铜镜之中,光芒含而不露,与周遭的星子并无不同。月神与这颗星辰对视,另又起了手势开始测算星辰的过去未来、代表何人。
铜镜中不时闪过诡异的白芒,却看不见任何事物。月神皱眉,没想到此人的过去竟是半分也推算不出来。心中却是十分疑惑,她手势变换,又开始测算此人的未来。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那颗星辰蓦地光芒大盛,不可逼视。铜镜镜面更是如水波一般起了波纹,乃至影响到了镜身,镜身也开始抖动起来。
月神又是连续变换了几个手势,铜镜勉强平静了下来。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镜面从中心出发,裂开了数道细小的裂纹,仿佛蛛网一般密布镜面。
而此刻,镜中的星辰消失,露出了一张芙蓉美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