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没办法告诉你该怎么办,因为没有一个可以应用到所有事件上的标准答案。”弗恩握住他的双手说,“但可以选择是一件好事。就像我们都有两只手,一只手里是‘必须’,另一只手是‘不用’。它们一样重要,有些事必须去做,有些则不用,该怎么决定得由你自己来。”
“你是说保护克兰是必须的,但是不用揍布莱蒙。”
“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是的。”路克斯说,“我会保护克兰,他又矮又小,很容易受欺负。”
弗恩笑了,但很快又露出严肃的表情:“克兰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他和你不一样,你不但要保护他,还要帮助他选择‘必须’和‘不用’。不管他现在又矮又小,还是以后长大变高,你都要记住我们今天的约定。”
“什么约定?”
“不要让他认为只有‘必须’这一个选择。”
路克斯出去时,克兰走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像面对家长一样面对弗恩,他的母亲不会这样严肃地和他谈话。
他犯错了吗?
克兰回想一下。他可以骗过很多人,但不一定能骗过弗恩。不,他几乎可以肯定骗不过。弗恩不只是他的监护人,是他的养父,更是一个明察秋毫的观察者。
克兰坐在他对面,又想起当时在福利院里的对话。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想要的孩子。
结果会怎么样?
他忐忑不安地低着头,手上还抱着路克斯从货架上拿给他的蝙蝠侠模型。
“伤口疼吗?”弗恩问。
“有一点。”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不确定弗恩会怎么质问他。如果再问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否能仍然能坚持在校长面前说的那一套话?
也许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听到弗恩向他走来的脚步声,随后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伸向了他。
克兰望着弗恩的手,心跳得又响又快。但是弗恩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头顶上,即使这只手不再完整,也仍然能够传递看不见的力量和温情。他忽然有点难过,鼓起勇气问:“我可以看看你的手吗?”
弗恩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在克兰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之前,弗恩从不主动露出右手,即使伤口早已痊愈,对一个目睹了一切,遭受过创伤的孩子来说,一只残缺的手也过于触目惊心了。
弗恩摘下手套,他的三根手指都只剩下最后一截,伤口的皮肤不规则地合拢着,泛着苍白的颜色。克兰记得这只手完整的样子,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记得弗恩给过他的所有东西,一杯热水、一个汉堡、一件可以让他暖和些的外套。他不知道那些在警局里的日子究竟是为了追寻母亲的下落还是无法割舍这份不同于母爱的温情。
也许两者皆有。
克兰放下玩具,轻轻握住弗恩失去指节的手指。
“它们不会长出来了对吗?”
“是的,手指是不会长的。”
“很抱歉。”
“为什么道歉?”
“我不知道。”克兰说,“我觉得很难过。”
他因为后悔而难过,又因为后悔而羞愧,他对对与错的困惑要比路克斯艰深得多。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必是现在,未来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告诉我。”弗恩说,“只要记住,有些伤会痊愈,有些不能,不要给自己留下永远的伤口就够了。”
克兰的鼻子酸了起来,酸涩的感觉直往上爬,爬进他的脑海。
“明天开始和路克斯一起回家好吗?”
克兰从椅子上站起来,投入弗恩的怀抱。
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哭声,但是眼泪流了下来。
弗恩用那只残缺的手拍着他的背。
“你把他弄哭了?”路克斯从门外探头进来看了一眼问。
弗恩向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路克斯缩了回去,过一会儿又伸出脑袋悄声问:“是你弄哭的还能去迪士尼吗?”
弗恩笑着说:“当然可以。”
“太好了。”
太好了。
克兰紧紧地搂着弗恩的脖子,他很期待。
这是新的家,新的生活,他有了父亲,还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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