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真的喜歡螃蟹。說起來,他經常去中餐館吃天津飯。
稍稍提前抵達機場,我們謝過大浜先生後便告別了他。
檢查完行李,我們在候機大廳裡等待搭乘導引。機場很小,隔著玻璃就能看到我們要坐的飛機,因為是從離島飛到本島,所以飛機並不大。廣播響起,告知搭乘手續將於5分鐘後開始。或許可以用“島上時間”來形容這裡的人慢吞吞的時間觀念,不過飛機好歹是准點的。
“那我們坐電車吧?”
我以為阿縞在開玩笑,但似乎並非如此。偶爾也會有人這樣想。
“……阿縞,沖繩縣可沒有電車。”
我呵呵笑著回答。阿縞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小聲嘀咕:“只是沒想起來而已。”話雖這麼說,我第一次到那霸機場的時候,也曾問樺山“車站在哪裡”,被取笑了。
我們乘坐的飛機準時起飛了。坐在窗邊的阿縞專注地望著漸漸遠去的島嶼輪廓,以及像果凍一樣隨深度變化而改變顏色的美麗大海,驀地說了一句:
“真是個樂園啊。”
飛機盤旋著越飛越高。
我們下次將在1月中旬再來拜訪這座美麗的島。阿縞說會和我在那霸一直待到新年,還沒有考慮再往後的計劃。他笑著說,慢慢安排吧。
“阿縞……”
“嗯?”
阿縞轉向我。
我最想共赴樂園的人。
“……謝謝你。”
我幾乎被飛機的噪音蓋過的話語似乎完整地送到了阿縞耳邊,他眼角的紋路加深,露出微笑。
謝謝你,願意尋找我。
謝謝你,一路來到這裡。
不好,眼淚要出來了。淚腺變得脆弱,也是因為年紀大了嗎。
“好啦好啦,都成大叔了,怎麼連哭起來還都那麼可愛?”
阿縞取笑著我,實際上也在害羞,臉上有點發紅。
“別哭啦別哭啦,等了二十年,這可是我們兩個第一次一起過的聖誕節哦。”
“笨蛋,我才沒哭。”
說起來,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啊……我說雨智,沖繩也過聖誕節嗎?”
看阿縞一臉嚴肅地問奇怪的問題,我紅著眼睛笑出了聲。
“當然。還有蛋糕賣呢。”
“別笑那麼歡啦,我只是想問問。”
阿縞像個孩子似的撅起嘴。這樣一來,就是十七歲時的那張臉了。
沖繩又不是國外,過聖誕節的習慣和其他縣沒什麼區別。吃蛋糕,向戀人還有家人贈送禮物,過宗教色彩不重的聖誕節。
“可是阿縞,這裡的蛋糕上裝飾的不是草莓,是菠蘿哦。”
“行啦,別唬我。”
沒被我輕易騙倒的阿縞輕輕瞪了我一眼。
忽然發現,阿縞的左臉上多了塊小小的淺色印記。唇邊的細紋也是十七歲的阿縞所沒有的。它們象徵著飛逝的歲月,令我心醉不已。
我們很快會老去,總有一天,迎來最後時刻。
但願那時能陪在阿縞身邊——我不停地這樣祈禱。
樂園漸漸遠去。
我明白,酷暑中的離島並不那麼好過。而沖繩縣在政 治上也是一片棘手的土地。
即便如此,這裡仍然是震撼我的靈魂、教會我全新的生存方式的地方,已經成為我重要的第二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