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回了鹰愁涧,挥手将石头化的人形消了,丢回涧里去。
雷劫还有十来日,如今来罚雷的神将晓得南斗阳明天君的下场,便不敢造次,只中规中矩,亦从不见敖烈面,只躲在那云丛里,生怕给敖烈看到自己面相。
敖烈打坐片刻,便化了龙神本相,在蛇盘山劈出的那一方单峰上盘绕一周,龙啸三声,将崇山飞禽走兽一震,便心满意足地下涧去小睡。
孙悟空在石室中无趣得很,本是猴儿,又不是静得下心来的。
敖烈几日往返一趟度他仙元,差不多是他几日里见到的唯一活物。
待敖烈一走,一日便要拆做十日来过,叫他急躁心又起,恨不得拿那金箍棒将此处统统捣个稀烂。
观世音菩萨曾来指点,孙悟空身上有敖烈仙元,同戾气相抵,连菩萨都辨不出。
“孙悟空,你这许多年来,可有悟出些什么。”菩萨道。
“观音大士,弟子已知当日心气暴戾,犯下大错,幸得如来佛祖指点。”孙悟空做出一副样子道。
“孙悟空,你无心改悔,何苦装样给我看。”观音只笑道,“百年后有一僧人到此,将去西天取经,我要你一路护送他,经九九八十一难,方可修成正果。”
“菩萨,你既看出我无改悔意,便应知晓我非发善愿,还叫我护取经人?”孙悟空道。
“百年沧海化桑田,将你镇于此山下便是要你静思悟道,你乃灵猴,想必并非难事。”
孙悟空便笑,心中想道是,这可当真是难得很。
几日后敖烈化身来这石室中,照例与他度仙元。
孙悟空道:“小泥鳅儿,观音菩萨看出我未有改悔之意。”
敖烈度了仙元,抬头看他,道:“我亦看不出你改悔之意。”
“装相非是我可为。”孙悟空道。
“你可想改悔?”
“小泥鳅儿,你不晓得?”孙悟空笑嘻嘻道。
“若不想,便不做改悔的模样。”敖烈答道,“做来何用,菩萨佛祖皆看得洞彻。”
“菩萨同我说百年后将有取经人途经此地,叫我护送他。”
敖烈便笑了。
“笑什么?”孙悟空道。
“倒是巧得很,观音也同我说要护送取经人之事。”
“看来便是同一人了。”
“亦是好事。”
“你如何作想?”孙悟空问。
“取经人乃如来座下弟子金蝉子投身所化。”敖烈道,“亦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怕是也给天地关得厌了罢。”孙悟空咧嘴笑道,“再去跋涉取经,岂不是可怜。”
晓得孙悟空打算,敖烈便不说话了。
“孙悟空,你可晓得这天界的规矩?”敖烈忽又开口道。
“怎么?”
“这天界,声响只许有一处,话语只许有一句,若有旁的,便硬要叫你服他。”敖烈道,“是佛是道,俱一个样。”
孙悟空不语。
“你若是不服,便要换着法子叫你服。”
“譬如这金蝉子,慧根早驻,不过是辩法通理,为一金鼻鼠吹灭佛灯,便成了动凡心,被贬下世来。”
“佛有割肉喂鹰,这金蝉子不过是助了只金鼻鼠偷喝灯油,即成动凡心。”
“看来这凡心动与不动,皆凭这神佛一句话。”
敖烈慢慢将话全说完,孙悟空只是在旁静听而已。
“他们要你在这五指山下自省五百年,是要你服他们。”敖烈道,“若你偏不服呢?”
孙悟空道:“若我偏不服,他们便要寻叫我服的法来。他们忘了我孙悟空是哪个,要叫我服,便是这天地间一个大笑话。”
“天上的规矩是么,话语只作一句,我便要看看这天规改不改得,要叫这天上话语,只余俺老孙的一句。”
“便解脱了取经人罢。”敖烈将孙悟空打算说出。
“自是要的。”孙悟空笑道。
敖烈便化身走了。
孙悟空在这石室内仰面躺倒,身上粗布武袍已破败不堪,俱是灰土。
想这茫茫众生,逃不过一个生一个死,想这天地造化,逃不过一个去一个留。
天上众仙有什么能耐,便要主人生死,定世间去留。
所有皆空尽是虚化,若皆空,便何来的这些赏罚?
原说诸神佛五百年一劫,到了这五百年,石猴出世,这宇宙洪荒之大劫,便是他孙悟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敖烈于鹰愁涧转眼百年,除孙悟空与那罚雷神将外无旁人到访。
这日却与平日不同,敖烈一早方出了崖洞,见天色阴沉,今日却不应是雷劫之日。
想来有水族贵客到访。
只一刻间,蛇盘山上落下倾盆暴雨来,一条黑鬃银鳞水龙自那黑云中钻出,竟是自那云上跌下,重重打在蛇盘山林立石阵上,痛啸一声。
敖烈自山崖上尽看在眼里,身形一拔便跃起向那水龙所落处赶去。
那水龙他认得,竟是位故人。
敖烈方一落地,那水龙便化了人形。
东海龙宫四公主敖听心。
“三太子……”敖听心道。
“你来此作何?”敖烈不去扶她,问道。
“我来是为……”
“回去。”敖烈道,“我戴罪之身,龙族内难不成还有用上我的地方?”
敖听心咬牙站起身来,不知伤了何处,走路便略有歪斜,似是未听敖烈所言,开口道:“西海二太子敖荣,受命布雨并州……”
“回去。”敖烈断了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