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尤风。”折柳莞尔,“没有商贾自灞桥出行,必遭顶头风相阻不能出行,这是石娘子化身的大风。”
“除了走这座桥,我们别无选择?”
折柳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折腾了半宿,李声闻仍旧跟在折柳身后,拖着步子在白骨间穿梭。直到一座六角飞檐的亭子拦在桥头,那些白骨终于为其让开了通路。亭子正中立有一尊石像,面容和折柳、和那尊生苔的石像极为相似,少了精雕细刻的逼人美丽,却多了几份生动。就像直接拓下一位清秀的少女作模。
“这是你的雕像么?”枯枝一般漂浮在桥下灞水里的青龙问道。
“这是石娘子的塑像。”折柳说。
“那你,便是石娘子?”李天王又问。
折柳不答,向亭子另一面指指:“由此出去,便可永远回到长安。”
从桥上也可望见,亭外的河堤上柳色千条,柔婉留人。李声闻道:“你不与我们一同出去么?”
“我是属于情尽桥的,除了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李天王吐出一串水泡:“你名唤折柳,那总该去折柳桥才对。”
折柳眉目一凛:“我问二位,折柳与情尽,究竟有何区别?”
“所谓情尽,那些游人谪迁远地或因路遥而长期羁旅甚至客死他乡,似乎是人死情尽。然而他们并非不想还家,是迫于无奈无法回来。”李声闻慢条斯理地接过话头,“折柳送别,柳如柔丝,总是牵着远行人的心,把他们系在长安。所以不论走多远,他们总要回来。即使死在异乡,心也会回到长安。”
灯火蓦然点亮她的双眸,清皎的月光都揉碎在那秋波里。她走到李声闻面前:“那么,‘折柳’与‘情尽’,孰真孰假?”
李声闻瞥了一眼河水,笑道:“自然折柳是真。所以灞桥边的柳叶,年年春日都夹案而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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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声闻:所以大家知道水底下是什么了么:)
第58章
一抹欣然的笑意浮上折柳的脸颊,她欺身上来,猛地将李声闻推落水中。
在电光石火间,她塞了什么东西到李声闻手中:“这样东西,如今还你。”
李声闻来不及辨别,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它,径直落水,沉入河底。李天王咆哮一声,弩箭般一头扎进水底,堪堪追上那沉水的人影,把他叼进嘴里。
“这句话,我等了数百年。”
折柳话语的余音顺着水流传来,青龙发出愤怒的喘息声。李声闻安抚道:“别气。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李天王静下心来,说道:“水里好像有一股微风,推着我往深处下潜。”
“嗯,跟着她走罢。我们回去。”
原本清浅的灞河,今日却深不见底,李天王一头扎进最深的黑暗,突然鼻子一凉,竟然探出了水。
他们一直往下游,却浮上了水面。
李声闻走上河堤,拧了拧自己湿淋淋的袖子:“风停了。”
李天王泡在水里,舔了舔自己鼻尖的雪花:“这风雪不是还大得很嘛?”
“石尤风停了。”李声闻拈起羲和火,烘干自己的衣裳。李天王突然叫道:“你拿着什么?”
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条翠绿的柳枝。李声闻将它举到鼻子前,突然“咦”了一声。
“这不是真柳枝,是一条蓝田翠玉。”
李天王懒洋洋道:“那又怎么了?”
“东海珠、蓝田玉,是天家配享。折柳是荒野精怪,哪里得来的这玉?”
“许是哪个皇孙从这打马走过,掉进河里的。”
李声闻面色古怪:“或许罢。折柳娘子说,这柳枝,是她还给我的。”
李天王直起身来:“什么?你什时候私自给了别人定情信物?”
“怎么可能是我给她的,我想她认识的只是这张脸。”李声闻把玩着柳条,不出意外地发现这条柳枝叶脉纹路分明,栩栩如生,若非一眼可见是翠玉所制,几乎与新折的嫩柳无异。
李天王问道:“这世上,还有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自然是有的。”有人抢在李声闻前头回答。
来者是位俊秀的郎君,有一张琢冰而成般的脸,望着便叫人不敢亲近。然而与他纹丝不乱束起的头发、庄重持成的仪态比起来,显得尤为可笑的是,他穿着一身布满大红大紫牡丹花样的衣裳。
其实这衣料并不难看,红紫牡丹好似剪下大慈恩寺三月春光,花枝之间更有翠羽的鸟儿嬉戏飞舞,花色羽色俱随目光移动而换,几欲脱出幅面。但是衣服的主人冷若冰渊,却把轻浮的春色喧嚣穿在身上,难免突兀得像个稽优。
他一丝不苟地抬手行过礼,仿佛穿得滑稽古怪的不是自己一样,神色冷淡地开口:“不知殿下归来,竟未出长安相迎。”
李声闻都不由得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讷讷道:“燕楼主,许久不见……怎么、怎么今日穿得这样……”
“花红柳绿?”李天王插话道。
燕秋来直起身子,眼皮都未抖一下:“太子殿下今日回长安,是为了何事?”
李声闻笑道:“哦,瑛儿也来了?他在何处?”
燕秋来冷声道:“臣所迎的惠明太子殿下,就在臣眼前。”
“燕楼主眼前的,不过是一已死之人、孤魂野鬼罢了。”李声闻虽在抱怨,语气中却并无怨怼,“你们司天台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