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这样做,直接放了我不是更方便?
还是他觉得,这种魔法阵级数太低,即使发动了也成功不了。
所以随手帮我做得更像样些。
如果这三个多月来,我的哪个选择发生了改变。也许我就不会被困在这个结界中。
现在我在这个结界中做出的一切努力,也许对结局根本没有什麽改变。
垂眼看著那些自己花半个月也画不出来的绵密守护咒文,把所有被改善的部分都学进心里面去。
我重新拉起绘图车,按照魔法阵图纸,继续在地面上拉出繁复的魔法回路。
他是知道这个魔法阵复合得太杂,以我的程度启动起来风险太高。所以做好了防护。
拖曳著钝重的绘图车,我再次在广场上一轮一轮地画起了圈。
今天的天空不是完全晴朗。总有一朵云在我的头顶,不自然地遮挡住了直射在我身上的阳光。
但是,究竟穆底斯叔叔,是个像守护者的加害者,还是个像加害者的守护者。
这种复杂的问题,现在不能考虑。
当晚的魔法阵注能很成功。
第三天早晨,我的魔法阵明显又被穆底斯叔叔进行了修改。
这次,站著广场上,我简直能想象出来前一夜这里的模样。
一片月光之下,穆底斯叔叔整夜站在魔法站中央,银发铺了一地。地面上的魔法介质散发著白色的光芒,无风自动,随著叔叔的魔法力,“沙沙”地自行组合、修改、完善,逐渐交织成一张复杂和完美的魔法符文网。
这次的魔法阵启动需要等待契机,三天之後,阵图彻底完成,我就将这个魔法阵留在广场中心。再去想其他的办法。
时光流逝。
因为等级的降低,生理上,我第一次发现水龙疆人说,月神王大人是神。原来是真的。
可是心理上,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我依稀感觉到--在我和叔叔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孤寂生活了六百年的叔叔,在从一个独自站立在高处的神,变成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虽然他还是戴著面具,思绪还是那麽难懂。
每晚和他见面的时候,我的全部精力都用来抵御他的龙压。
第二天他离开後,我再回忆起来,就会发现,他上一夜又做了许多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
会因为一个注视而微笑不已,也会因为视线的移开而沉默许久。
白天,他这个本来空荡荡的,只有建筑和树的空间里,从一天开始,突然有了鸟。
然後马厩里开始有了马匹。
到後来,竟然有了来回行走的侍卫和侍女。
虽然明显鸟和马是真的。侍卫和侍女只是用水魔法随便作出来的假人。
但是在某一天,很久没有和人类说过话的我路过一个正在站岗的侍卫人偶的时候。即使得不到回应,我也双指并拢点点额角,向它说了声:“早。”
第二天,再走过那个侍卫的身旁时,他先举起了剑向我行礼:“殿下早。”
那天之後,整个空间里的人偶都能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了。
从窗口向外看过去,像是个真的世界。
可是我的精神还是越来越差。
因为失眠了太久。
除了他去广场修复魔法阵的那两晚,其他的日子里,他还是坐在寝殿里看著我睡。
无眠的夜里,他有时会无端无由的在我的床边,毫无声息、来来回回地踱步整夜。
有时候会坐在我身边,一下一下地,缓慢地抚摩著我的头发。
有时候会低下身,嗅一嗅我的味道。
有时候他的龙压会好几个小时维持不动。
我睁开眼睛,大多数时候,都会看到他神像一样,背面向我静坐在窗前。
一整夜一动不动,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出神。
窗外没有声音地下著绵密的雨。
不过人的潜力是很大的。
不知道多少个夜之後,有一天,我终於奇迹一样地睡了过去。
一片朦胧里,我梦到一个巨大的幻影,挟带著无限的压力和圣洁之力,站在我的面前,压下身,额头和我的额头贴在了一起。冰凉的发丝淌了我一身。
没有声音,一个接著一个问题,一个接著一个输进我的脑海。
[──喜欢吃什麽。]
[──喜欢什麽颜色。]
[──心愿是什麽。]
[──最想要什麽。]
[──喜欢什麽天气。]
[──笑的最高兴是哪一次。]
[──去过哪里。]
[──遇到过谁。]
[──那时快乐麽。]
……
既和雷奥无关,也和穆底斯无关的,数也数不清无关紧要的问题淌进我的脑中。
我没有开口回答。不用说,答案就已经一个接著一个,顺著额头传到了对方的脑中。
最後,我前额上的相触感消失了。身前强大的压迫感很快也不见。
我陷入了一个很温暖的梦境里。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建筑倒塌声。
在睁开眼睛之前,我已经感觉到了铺面一股危险气流,单掌撑身向外避去。
“──轰!”
在我前一秒躺过的枕头上,寝殿的天花板整块塌下。将大半张床砸得粉碎。
没等我看得更清。脚下又是一阵剧颤。整个地面都在低声地轰鸣,倾倒的家具和吊灯一个接一个拍碎在建筑物残骸上。
看了眼身後欲坠不坠的承重墙,我扯过椅背上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