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小酒的官差指着余慕娴大笑:“余小公子,改日还请您带着小的去郡守府走一遭!”
……
挑眉扫过馆中人,余慕娴头次知晓,何谓人穷志短。
这些人笑她,无非是因为她一副叫花子扮相。
施施然理了理前襟,余慕娴凝视着官差:“小的可是犯过什么事儿,竟是要劳烦到郡守?”
她并未被满堂的笑骇到。
“余小公子多虑了!”见余慕娴面色不好,为首的官差连忙摆摆手,刻意压低声音,道,“非是余小公子您犯了事儿……神算今日算出了西有贵人,要来此处夜宿……”
“是吗?”余慕娴眉头一挑,想起许久前,罗昌与她说的,瞎子李在邺城时,便是个神算。
这官差口中的神算是瞎子李么?若是瞎子李,他可是真的算出了今日自己回来投店?
余慕娴正想着,身后忽地袭来一股凉意。
“你怎知道那神算,算出的贵人不是本殿下?”
熟悉的声音让余慕娴的身形仿佛被钉住了。
这不就是方才坐在车辇中的男子么?
余慕娴默默为男子让开道。
当余慕娴让步一旁,观看男子时,她发觉,浓重的北地口音一出现,馆内人皆是引颈而望。
这是因为长宁已属了羊舌么?
余慕娴转眸看了看来人,但见来人穿得富贵,二十来多岁,北地人相貌。
佐之右手提了把重剑,便与他平添了几分戾气。
“这……”待看清来人的长相,官差也是一时语塞。他记得清楚,来人方才可是自称“本殿下”。
来人可是羊舌国的贵人?
见着官差不敢动作,余慕娴便垫足偷偷朝着男子身后望。
楚玉姝会和这男子一同出现在这馆舍之中么?
余慕娴不知心底的期盼从何处来,她只知晓,她有些希望楚玉姝出现。
就如同,她之前还在长宁城内,有失体统地追车辇。她此时迫切的想看到那人。
迫切的缘由,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少时听闻某处有仙山,便迫不及待要去那山中查探。
如此少年心性,委实不像她呢……
余慕娴隐在暗处,抿唇打量着一个个踏入馆舍的人。
婢子,小童,侍从……
男子那鱼贯而入的排场,震撼到了馆舍内的长宁民众,却也刺痛了余慕娴的心。就像指尖扎入手指,未必看得到孔,却必然会出血一般,余慕娴的脸白得吓人。
她没有看到她想见的。
许是她已经走了……
她明日才会来?
余慕娴按捺住自己患得患失的心绪,把注意力转回到男子与官差身上。
遇到男子,官差仿佛早已忘却了他此行的职责所在。
他此时无暇带余慕娴回郡守府,他只想弄清楚来人的身份。
待那人身后一群娇仆美婢慢慢挡住馆内人的视线,官差瞪眼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
“你不配知道本殿的名字!”被人挡在馆门口,男子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人。男子甚是恼怒。他一路北上,还从没遇到过如长宁城这般大胆的地界。阻了他的车辇且不论,竟敢逼得他在长宁街中投宿。
“去,把你们的郡守休高运喊来!”男子伸手推开挡在馆门口的府差,示意跟在其身后的美婢去与馆主商定下榻事宜。
见男子如此蛮横,余慕娴把视线转投到官差身上。
欺软怕硬乃是人之常情。见夜里来的爷戾气这般重,官差随即软了软性子:“不知这位爷寻我们郡守何事?”
“自是要他把城门打开!”男子抬手把随身的重剑拍到空着的桌案上,发出“哐镗”一声,惊得馆内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余慕娴抬眉望着男子的背影,心底闪过一个楚玉姝提过的人名。
羊舌不苦。
这个男子便是羊舌不苦么?想着楚玉姝道过的,此男子是羊舌国国主,羊舌永年的四子,余慕娴眨眨眼,她似乎能猜到楚玉姝不是被虏来的。
但,楚玉姝具体是为何而来,余慕娴却是不曾猜出半分。
重新把注意力转到馆中,余慕娴发觉官差似乎被激怒了。
“这……”瞥了瞥那柄被拍在案上的重剑,官差打着朝廷体例的官腔,“长宁城门卯时启,酉时闭,是先帝爷树了几千年的规矩,哪里是郡守大人说变就变的……”
“不能变么?”伴着阴森森的童声,羊舌不苦提剑扫了馆内一周,压得馆内人呼吸都快停了。
余慕娴站在门侧,旁观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迈入馆舍,心同擂鼓。
楚玉姝终究还是出现了。
匆匆与楚玉姝打个照面。
两人的眼里皆有讶然。
其间的区别是,余慕娴暗笑,她一番患得患失,不过是庸人自扰。而楚玉姝则是暗道,她求仁得仁,实是三生有幸。
楚玉姝自在车辇上,与余慕娴对视过一眼,她便期待着下一次重逢。
仅方才一面,她便有许多只想与余慕娴的道的话咽在喉中。
可此时并非是说话的时候。
楚玉姝微微颔首,阔步朝着羊舌不苦的方向走。
早在月前,她便与羊舌不苦定好,她助羊舌不苦夺皇位,羊舌不苦暗中助她兄长楚宏儒登位。
楚玉姝慢慢在众人的视线中行进着,她阴恻恻的声音侵蚀着馆内欢愉的氛围。
见无人敢应楚玉姝的话,羊舌不苦勾唇一笑,抬手用重剑在半空中,挽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