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的厢房内,一景一物井然有条,兵器陈设严谨,纤尘未染,想必房间的主人有极端的整齐癖好。
床上正卧躺一名昏迷的伤员,那手掌的伤口甚大,处理起来并不容易,老医官忙了老半天方把那受伤的掌心包扎好。蓦地门扉「咿呀」敞开,一道人影步入,老医官打了一个颤,即行告退。
金发人影负手立在床前守候,晨光自窗外透入,将他伟岸身躯映了片倨傲的阴影。
这一局,他曾好奇对方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依旧让他出乎意料。
此人身处绝境的密室之内,把能运用的应对一条条算得甚是仔细。
常人遇上空气有限的情况下,必是反抗或破局;此人则反其道而行,心知自己有意留他性命,索性利用彻底,宁不费功力,将全身照明的玩意全用上,把昊苍玄诀看个精光,然后再安分守己的昏迷过去,谅自己也不敢对他怎样。
十分工于心计,可惜此时还真不能对他如何。
最大限度到哪,就算计到哪,此人对自己的心计与主导苦集联队的作法,一直保持如此,不冷不热,亦使人咬牙切齿,好个千叶传奇。
军人不禁冷笑,可惜这一局他有恃无恐。
昊苍玄诀非常人能够修练,纵然窥见全貌,亦撼动不了他,是故他真正的目的,是试探此人的伤势与功底。
烨世兵权目光默默下移,见那被包扎凌乱的受伤掌心,自绷带中露出修长而圆润的指头,白皙得近乎要与绷带同样净白,皱眉间,仍一手搭上手腕,为其诊脉。
千叶传奇的伤势十分诡异,他身上的旧伤造成心血亏损,元神动荡。常理而言,凡人有此伤势,早已大命归去。而千叶能看似无恙,乃因心脉上似乎受异物保护,硬是止住恶患扩大,然则,若有朝一日这异物防护被破除,难以挽救。
想必此人平日疗伤种种,皆是为了稳住元神。
这种人,求生的意志比谁都顽强,心中必有强烈所图,就不知其真正所求的,除了求生,还有什么?
此人,能助他以最大胜利之姿,成功夺权;也能通过他设下杀局考验,重返集境;也能为他的大战略,拟出对策。一次次,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对于一个向往战场的军人而言,能够在背后了解自己心思的合作对象,一世难求。但是,这人摆明有所他图,他要信他,还是不信他?
胸壑间数念辗转,赫然,烨世兵权做下决定,健臂一伸,扣上那手腕,将己身内力源源不绝渡入,自天突至鸠尾中庭、巨阙,再分散到期门、俞府,最后汇至心脉膻中,形成一股温暖的气海,护在周遭!
这大量疏让功力救助之举,对施予者可说是大伤元气,然若非烨世兵权仗恃修为甚高,且修练昊苍玄诀,也无法如此慷慨奉送宝贵的功力与内元。
凡是遇到外来的内力刺激,习武者自身内元皆会产生反抗,这霸道的内元突然注入,自然也引发千叶功体上的感应,蔓延到四肢百骸,不过片晌,那玄影发出细微呻吟,模糊之间却感到一股细细的水流进入咽喉,又昏迷了过去。
烨世兵权起身步门而出,一夜过去。
翌日清晨,千叶传奇悠悠醒转,头晕目眩,正感此状并非偶然时,烨世兵权已来到床旁坐下,千叶直想起身,却被死死按住。
「不要乱动。」
「为何对吾灌mí_yào!」千叶拧起眉宇,眼底悻悻不满。聪明过人的他,昏沉之际已然顿悟。
再试着运气一番,体内似有股精纯内力护住心脉的旧伤,更明了几分。
对方依旧沉默地看他,等他自行发觉原委,千叶顿了顿,为自己把了脉,半晌方道:「用这些功力保吾,你会后悔。」
气氛凝滞间,烨世兵权的眸光在对方脸庞上打转,又忽而嵌上一抹冷冽。
「千叶传奇,」他唇角牵动,突然道:「吾能成你,也能败你。」
乍闻此言,千叶微怔,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却道:「那千叶也有话想送你——吾能成你,也能败你。」
四目僵持对视,气息厚重得如可被刀切开。
军人严峻的容色变幻,起身而立,「你自己的状况,自己清楚!」他如此保他,也保不住下一次的意外!
千叶传奇看了看他,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波涛汹涌,面朝顶上的粗梁,一双眼明湛如洗,声线像说着无关己事般的淡:
「吾若真愿意,现在也无法在此与你讲话了。」
他向来不喜提起此事,只因他事事掌握在手,唯独此事让他完全无法预料后果,落下一生最严重的后患。然而追溯原因,他却失之无悔。当时纵然医邪有起死回生之能,那人的生命终究有限,如要延命,他的心血是最直接的良方。那时,他尚未真正得到那人,便又要失去,他怎会甘愿?
后来变故,始料未及,他不知长空对自己如此愤怒,而今,似乎也是如此,彷佛自己对他的设想,到头来都是错的。然而,无论有再多的疏离,心血本来就要给予他,本就无所谓后不后悔、值不值得……
他自有骄傲,无须他人顾怜。他既已认定一人,再无别想。
烨世兵权面上依旧冷然,几分不屑:「你是聪明人,竟会错算。」
「有时候做不做某些事,与聪不聪明是两回事。」千叶传奇似是些许看透的了然道:「对错只在自己心中,你认为我错,吾又何尝不是认为你错?」他说了说,长睫颤动,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