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壮壮说:顾灼,我知道你是装的。
我点头:那你们还拆穿我。
他:你觉得你一直这样,唐夜泠就会回来吗?
他们并不知道实情。
而我不想说。
我不想承认,我所爱上的那个唐夜泠,只是被一个唐门高级影卫制造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人物。
我很想忘记。
可是我忘不了。
他就像刀子刻在我心里的一样,就算把我的世界填满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我在这样的世界里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唐夜泠”三个字。
我把他爱成了心魔。
对,我就是没出息没自尊没本事,我就是忘不掉他。
我以为我会恨他。
可笑夜里我还是梦到他,却不是噩梦。我梦见他靠在我怀里,微凉的手掌抵着我的额头,他说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原来我的世界是一场噩梦。他还好端端的在另一场梦里,每天等我回去。
根本不需要选择,哪怕我只能在梦里触碰到他,哪怕每晚做梦的内容随心所欲不受我控制,只是见到我所爱的那个唐夜泠,哪怕要我死在梦里我也愿意。
我爱他入骨。
哪怕他只是个幻影。
唐
我:顾灼,我爱你。
他在我身上啃咬着,舔舐着我的血液。
我:顾灼,我喜欢你。
我只觉得我似乎要被弄死了。
我:顾灼,我爱你。
他的嘴角沾着我的血。
我:我爱你。
他木着一双眼睛,没有任何表情,他只盯着我,把所有的目光都给我。
我:我喜欢你,我爱你。
他的手放在我脖子上,一点一点地收紧。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目光里唯一带着的,仅存的贪婪。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他,连同我的命一起,都给他。因为他是我唯一爱着的人。
眼睛有温热的感觉,大概是充血,然后耳鸣。我看着他,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了。我很高兴,心里无限的欢喜。
我不想独自一个人捱过九个月,看他为我受尽折磨,看着他难过。我宁愿让他恨我,死在他手里。
他松开手。
我仍旧看着他。
他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不急不缓地穿上衣服。
他站在我身边。他说:我现在觉得你很恶心。
他走了。
我花了很大力气,终于找到了我的呼吸。我还在呼吸,我没死。原来他是真的走了。我艰难地坐起来,这样一动,血液似乎开始流动了,我逐渐感觉到身体的疼痛。
我终于爬起来,站在冰凉的湖水里,缓缓流动的湖水冲刷过我的身体。
带走他的气息。
他最后留给我的,那些令我沉溺到窒息的气味。低头看着水面,二月的洞庭湖水被暖日晒着,依旧冰冷刺骨。
我缩进水里,看着水面飘起一丝一丝的,我的血。
从此以后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有有关于他的一切。全部落在这湖水里,包括他对我仅剩的那一点感情。
方才他说,他觉得我恶心。
我也觉得我很恶心。
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过往与他在一起不过短短几个月,却好像过了几辈子。
还是不够。
我不知足,还想要更多,可是老天却不允许。木然地穿上衣服,忽然碰到方才那把短剑。拾起来仔细一看,才想起这是八年前的一桩往事。
是师父带我去空雾峰历练时,机缘巧合得来的。
卿。
通体黑色,只在狭窄的刀鞘上刻了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却像一个笑话。
我看着它,它也仿佛在看着我。
比了比长度,我将它对准在心口。只要一个用力,我就能解脱。许久,我还是放下了。也许是心里还残存着一丝期望,在深刻的绝望里,仍然存在着的期望。
期望在这九个月里能有转机。
倘若老天能赐我不死,我想我大概会毫无尊严地求他原谅我,用任何方法,只要他能原谅我。
把卿仍是别在腰间,我艰难地举起手挽起头发。再望了一眼万世晴空下高立的总舵,和他离去时的方向。
撑起飞鸢,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君山,我是在逃命。
再不走就再也逃不开了。
丐
君山好啊,君山是块宝。我总是这么说,因为这是我的家,我骄傲。君山的月亮似乎都比别处大。
明亮。
温柔。
我躺在房顶上,看月亮。夜里逐渐开始变暖了,恍然已经是三月,想来杏子林的杏花桃花也是全开了吧。
有时霆霆会来看我,我是实在没精神搭理她。
她也不说话,光是陪我坐着。
从早春二月到暮春三月。
我觉得近来我的脑袋似乎不大灵光了,时常记不得要做什么。我花了一个上午来回忆,以前是如何生活的。
在洛阳瞎转,伪装穷逼去要饭,抢和尚的生意,跟纯阳宫的算卦道长瞎唠嗑。
我也真是够无聊的。
但是洛阳我不想去了,朝廷还没有搞定它,据说现在洛阳城还是那副颓败的样子。
下午指点帮里的臭小子们打拳,折腾了一身臭汗。回屋里洗了个澡,饿了。想弄点什么吃,揭开锅盖,又扔下了。
看到什么都觉得心慌。
我不能想,一想就会觉得无法呼吸,好像是从骨髓传出来的深深的疲惫感。脑袋里跳跃着闪过往事的一些画面,心慌,憋闷。
回忆都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