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壹
江雪院子里从此常驻了只鹤——还是光明正大的。
最初从手入室回来时,江雪还是有所思虑的,本想隐瞒的东西被这么揭破,被迫面对之后的麻烦,也不能全怪鹤丸,可还是会恼。
总是要跟他说清楚才是……虽然在这场爱恋中他从来没掌握主动权,但至少他顽固起来连鹤丸也没什么办法……没奈何这次鹤丸根本没打算与他争锋相对。
于是事情发展渐渐脱离了预料。江雪控制不住去心疼这把刀,可心里又还杂乱得很,宗三看上去完全不想接受鹤丸,主将也十分为难的样子——他当然不是在恼鹤丸把一切掀开以致这种两难的局面,他只怨是因为自己才会叫他想要这样去做。
这样的性子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本能,连鹤丸都放弃了再去纠正这一点。一直会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不让恋人再陷入这样的境地,但只有这次,没办法兼顾。
“所以,你想……离开我吗?”白衣的太刀牵着他的手站在樱花落尽的院子中。
满地残粉已将败,枝梢鲜嫩正渐成熟,院中便是另一种清新素美的模样,可是那明媚的春光落在他鎏金的眼瞳中,却压不住那眸中一分灼耀之色。总是这样的啊,纵然说着再难过再伤心的话,面上依然会带闲懒悠然得仿佛浑不在意的笑意,如浮云般让人看不透他丝毫。
江雪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回望着他——比起鹤丸来,他眼中的清澈至极的悲戚才有那么些真实与茫然的意味,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强行牵扯到一个费解命题的选择上,可到底也是懂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过分的,思绪未来得及运转已经开始摇头。
有一瞬间,鹤丸简直心疼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他无声吸了口气,强压下胸膛汹涌的情绪,握紧了他的手,脸上依旧带笑:“因为,我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
如他惯来那样,捅刀都用着这样温柔甜蜜又轻描淡写的口吻:“你总是把过错背在自己身上,可是,连喜欢也是过错么……弟弟反对,你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是吗?可是我呢?”他又往前逼了一步,“我为什么连向别人说我喜欢你都不可以?”
鹤丸自然懂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偏偏现在的局势容不得他退缩一步。该掀开的已经被掀开,若他这时一心软,那之后就再也寻找不到这样的好时机了。他有恃无恐,反正就是仗着江雪喜欢他……这个人啊,一旦承认自己喜欢上,对人的纵容就能毫无底线。
鹤丸等待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他慢慢地笑了笑,松开手——这点想要放弃追问的意思还未完全表露,手已经被反握住——江雪主动握住他的手。
那慌张的眼神显示出他只是本能地这样做,甚至拉住他之后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脸色苍白,手足无措。鹤丸也不急,他就是这么安静从容地笑。可他越这样,江雪越是焦急。
他可以说些什么呢?
说你与宗三一样重要?说对不起这样束缚你?说其实别人的看法不代表什么?
……越是遇到这样的问题,性格中的软弱与矛盾越是会阻挠他的思考。想着,要是……最初的时候他不会恋上自己就好了,那样,就依然会是一只纯白无垢的鹤,就算会远远站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也不会看到本该那样自由的人痛苦。
可是他舍不得的,已经触摸过这样的温暖,仅仅只是那么想想,就会痛得说不出来话来。
最后只能死死抓着鹤丸的手,那么紧张地看着他,冰蓝的眼瞳里色泽极浅,如此清澈无辜却反倒更叫人觉着可怜。
……就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一样。
“这是犯规你知道么……”很久以后鹤丸终于开口,他伸出另一只未被捉住的手,轻轻抚了下他的眼角,“这样的眼神……就指望着我心软是吗?”
江雪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到底还是没忍住,拨开他手——江雪抓得太紧,感觉到他想收手的迹象时更是急得抓的更紧——伸手环抱住他。
“喜欢我吗?”他把头埋在江雪的肩上,柔软沁凉的发映了满脸。
拥抱的人好久才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我吗?”
大概是害羞,犹豫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不被祝福?”鹤丸这么问。
当时与宗三打的那一架,叫他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的劣势在哪。他可以不顾所有人的看法,可他不能接受江雪心中仍存在有阴影。他好不容易把这个人从深渊中拽出来一点,宗三亦或是小夜的任何不满,又都会将他推回到痛苦的边缘,如何能够接受?
江雪在乎的人不多,总共就只有这么几个,却恰恰是这样几个人,一举一动都会带给他巨大的影响……肩负的东西已经那般沉重了,若是再背上那些本无所谓的看法,他是想要多累?
如果能用怨恨别人来释放心中的压抑也就罢了,可他只会怨恨自己。
恋上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会麻烦得多,所以步步为营处处算计也该是情有可原吧。
江雪在安静了很久之后,那么低低的、慢慢的唤了声他的名字。
“……鹤丸。”
隐忍的哀求与无措,声音甚至带着颤。
鹤丸闭了闭眼,硬下心来,给予最后一击:“我爱你。”
他在他耳边,那么温柔又冷漠地说道:“……所以不会计较一切。但我所有的容忍只会是因你——江雪,别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