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之行,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顾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打开门,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江可蜷缩在沙发上,羊毛毯子遮住了他整个身体和半边脸。顾寒走过去,碰了一下他的肩:“江可?”
没有回答,果然已经睡着了。
一只脚□□着垂落在地板上,顾寒伸手摸了摸,一片冰凉。
叹了口气,顾寒去卧室找到了一双厚实的绒绒袜,准备给江可套上。半跪在地板上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那只脚放到自己怀里,直到捂热了才小心套上袜子。
江可在朦朦胧胧中,还用脚蹭了蹭他的胸口。
顾寒想,认命了。
以前的一切,就烟消云散吧。他终究是比不过江可狠心,但比不过就算了。如田静所说,他更害怕自己会后悔。
把江可连着毯子抱到卧室,顾寒从后面拥住他,一起蜷缩在床上。
很久以前顾寒就喜欢这样抱着江可睡觉。及其彰显占有欲的姿态,握着江可的手腕,把他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里,谁也抢不走。
然而睡梦中的江可却忽然不安起来,手腕在顾寒的掌心中拼命扭动起来。
顾寒吓了一跳,赶紧放开了双臂,紧接着便听见江可在梦境中挣扎出的一声声呓语。
他说:“救我……救救我,顾寒……”
顾寒几乎是跳起来扑向了台灯,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一室黑暗。江可紧缩的眉头和被冷汗濡湿的额发变得清晰可见,令人疼到心碎。他摸了摸江可的脸颊,轻声说:“我在,江可,我在这儿,你醒醒……”
可是江可却像是被梦魇住了,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自由的双腕仍然在被单上剧烈地摩擦着,似乎想要挣脱出无形的枷锁。
“醒醒江可,你在做梦,醒来就好了。不要怕……”
在顾寒不断的安抚下,江可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手腕也停止了摩擦,重新像一个无辜的婴儿般蜷缩起了身体。他的半边脸深深陷进了枕头里,而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痕,显得脆弱易碎。
顾寒在这一刻非常想把田静抓过来,即使是拷问逼问也在所不惜,他把过去五年发生在江可身上的一切问清楚。
但此时,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拉起被角,盖住江可露在外面的手背。
就在被单落在的瞬间,他看见了江可手腕上的痕迹,眼底闪光一丝疑惑的暗芒。
一起疑,顾寒又将被子向下拉了拉,那两只白皙的手腕完□□露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两道三指粗细的勒痕,分别蔓延在江可的双腕上。好像一株奇异的生物扎根在皮肉之下,又像是一副沉重的镣铐锁住了他的双手。
之前他也看见过,但并没有多虑,单单以为那是他在第一天晚上的□□中留下的。
但仔细看,那是陈年旧伤,只有被长时间野蛮捆绑才会留下的痕迹。
顾寒终于还是放下了江可的手腕,把它们塞回被子里,又仔细压好了被角。
他维持着半跪在床边的姿态,慢慢弯下腰,把头埋进被单里,遮盖住此时的表情。
从外面看,只有微微颤抖的脊柱,泄露了他此时濒临崩溃的感情。
田静在25岁生日那天,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诊疗室中出来的时候,她手中还捏着医生送给她的生日贺卡。但是她没有心情打开,直接扔进了电梯间的垃圾桶里。
当时等电梯的,还有一个身穿灰色短袖t恤的清瘦男人。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扔掉的贺卡,又打量了她两眼,在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并没有尴尬地退让,而是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田静对此无所谓。她已经决定去死了,也懒得揣度陌生人的意图。
两个人一同走进了电梯间,男人忽然问:“您好,请问您是主动来这里接受治疗的吗?”
田静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光冷淡地看着男人:“对。”
“我叫江可,是这里的实习生,正在写论文。”男人羞涩地笑笑,把手腕藏到了背后,“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愿不愿意和我聊聊?希望您可以给我的论文提供一些灵感。”
这次,田静转过身,认真地观察了江可一番。他的确看起来很年轻,眉眼间的神情也的确像个学生,只是微微上扬的笑唇更像是社会上那些能说会道的骗子。
更重要的是,虽然男人现在背过了手,但田静在方才已经注意到了他双腕上一片青紫的勒痕。
那是束缚带,只有进行电击或者药物性治疗时才会留下的痕迹。男人并非实习生,而是这里的病人。
田静觉得有趣,却感受不到一丝同情。出于好奇,她没有拒绝江可:“那请我喝一杯咖啡吧。”
在她看来,自己是反社会,而江可是精神病。她只不过在死掉之前,想要在这个疯子的世界扮演一个真实的自己。
之前的人生太痛苦了。她在扮演着社会加诸于身的众多角色,然而却根本无法感受到亲情与爱情,每天都在模仿他人的喜怒哀乐。诚然,她是一个优秀的女儿、一名出色的员工,没有人知道她一直在偷偷地看心理医生。
但很快她就发现,医生甚至不比自己更了解什么叫做反社会人格。于是,她又在医生的面前扮演着病人的角色,乖巧地配合治疗。
当医生判定她痊愈的那天,田静便结束自己的生命,留给这个世界巨大的讽刺。
红茶和摩卡端了上来。
田静拿起两袋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