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低头安静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哭成了一团的小姑娘,许久,轻轻地说:
——好。
于是周小七就拥有了一个全世界上最好看的哥哥。
但是大哥哥忘了他是谁,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周小七捧着碗,说,没关系啊,这里就是哥哥你要回来的地方。爷爷也会给你留饭的。
老木匠躺在竹椅上,烟杆敲了小姑娘一下,让她吃饭就老老实实地吃饭。
然而就在青年要出门上街的时候,老木匠突然慢吞吞地喊住了他,说:“反正家里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多一个人也热闹。”
说完就背过身,慢吞吞地走回去了。
青年撑着伞,站在门口,看着小小的庭院,许久微微地笑了笑。
青年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周小七本来想着要不给哥哥起个名字好了。但是老木匠敲着她的脑袋,问她要是有别人喊她王小刘,李小五的,她愿意吗?周小七捧着脸,想了想,摇了摇头。
于是他们就很少提青年名字的事。
周小七就一口一个“大哥哥”“大哥哥”地喊着。
今天,周小七突然问青年还没记起来吗,是看到了镇上有一位小伙子,是逃难时和家人走散了。他一个人在镇上住了下来,但是这天他的家人找来了,于是小伙子就走了。
周小七忽然就担心起来了。
假如大哥哥的家人找来了,那么大哥哥会走吗?
以后还会有人给她讲各种故事吗?那些古老的宗门,那些仿佛另外一个世界的仙人的故事。那个在大哥哥的故事中,总是出现的宗门是那么地j-i,ng彩,宗门的人都那么地可爱。只可惜,每次周小七问,那个宗门叫什么呀。
大哥哥说,我记不起来了。
就这样,一个讲着名字地点都残缺不全的故事,时间也是跳跃着,人物总是也记不得名字。一个认真地听着,就好像对方说的一切都是真理。
周小七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万一也有人找到了大哥哥呢?
大哥哥会不会走呢?
她忽然地就担心起来了。
青年撑着月白色的油纸伞,在周小七面前半蹲下来,他平视着周小七的眼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我不会走。”
他不会离开这里的。
这里的小镇安安静静,人们彼此相爱着,日子如同小溪一样缓缓地流淌着,没有烽火,没有离别,没有死亡。他虽然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往,可是莫名地,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是你自己想要来这里的。
这就是你想要的。
周小七歪着头看着他,然后高兴地笑了。大哥哥答应的事从来都会做到的。
“小七先回去,哥哥一会回去。”
青年站起身,替周小七扶正了一下雨伞。
周小七答应了,踩着积水嗒嗒嗒地跑回去了。爷爷说今天隔壁的婶婶给了只j-i,给他们弄点j-i汤喝。
青年站在雨巷中,看着周小七的身影消失在巷里,然后转头看向了另外一处。
从巷子的一处胡同里,一名年轻的书生打扮的人走了出来。书生手中提着把金色的长弓,长弓在昏沉的雨天中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金色的火焰。书生脸上带着疲惫的神情,就好像他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跋涉到很多的地方。
青年看着书生。
书生没有撑伞,他踏着积水慢慢地朝青年走了过来。
走到青年面前时,他抬起手,将长弓递给他:“你的东西。”
青年没接。
他垂眼看着长弓,许久,轻声问道:
“我是谁?”
书生看着他,缓缓地笑起来:“你姓百里,单名疏。”
雨落在油纸伞上,像悠长的歌。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周小七的,可以折回看147章,然后就明白啦。
百里小哥哥是秩序啊,他在十二王朝的空间消失了,但是万仙纪元中断时的投影空间中,仍旧存在着秩序的意志。他在投影空间醒来了。
《朝歌》到这里就完结了。
这个故事写了好久,写完最终一句的时候,自己茫然若失。
写这个故事用了很长的时间,这个故事有着很多的不足之处,但是也有着很多我自己很喜欢的地方。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的人,遇到了很多的事,我也有过偏激的时候,有过不成熟的举动,自暴自弃过,也被人拉着手站起来过。对于我自己来说也是一场漫长的成长。
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写完了最后一章,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叨叨地和你们说一点东西。
仙门八宗,九玄第一。
从一开始就想写一个,有爱有恨,做过错事,迷失在时间长途上,最终又回归使命的宗门。就像《士与中国文化》中,余英时老先生说的,其实历史上是没有一个有血有r-uo的存在完全符合“士”的理想典型。“有些士,少壮放荡不羁,而暮年大节凛然;有些早期慷慨,晚期颓唐,更多的则是平生无奇节可纪,但在政治或社会危机的时刻,良知呈露,每发为不平之鸣”。
虽然一个是“士”一个是仙门修仙者,好像天差地别,毫无干系,但其实是有着相似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