跄地退了几步,撞到木栏杆上,险些便要跌倒。
罗夜暝这一撞,清醒了许多,不由凄然一笑:「他是病死的,他生前所用的东西都烧掉啦,还留着做什么?会给活着的人过病气的。伯父、伯母虽然舍不得,也没办法。」
闻人昊呆住了。他像是终于发现,那个人不但去了,就连唯一可以挂念的东西都不会找到。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罗夫人、罗帮主绝不会给他,即使给了他,他也只能猜测罗夜暝当初是怎么用过它们,比如那些笔墨纸砚,那些琴棋书画,却永远无法真正地想象出他当初的神态,因为他从未来到这个地方,也从未见罗夜暝用过那些东西。
他来这里,只是白来一趟而已。
也许他早就知道是白来,只是……无法接受罗夜暝当真死了的消息,就连那天坐在坟前许久,都没有这种深刻感受。只有今天发现自己再也不能见到他,再也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再也找不到任何与他相关联的东西。
他当年的扇子被自己随手扔掉,他后来留下的金刀被自己随意赏赐给客栈里的人,就连他的面孔也不清晰了。
「闻人昊,你怎么了?」看到闻人昊伤痛欲绝的表情,罗夜暝有些惊讶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
闻人昊却是没回答他的话,失魂落魄地站了片刻,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他勉强笑了一下,想说些场面话,却发现无法再假装自己的情绪,随即运起轻功,几个提纵,消失在黑暗中。
罗夜暝只知道他的武功高强,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使出,黑夜中荡起一阵冷风急流,连竹林的风声都似乎变得急。
随即听到一声长啸,啸音绵长地由近而远,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这声长啸尖锐凄厉已极,几乎说得上刺耳可怖。附近的人似乎听到这声啸音,纷纷惊动不安,甚至还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
闻人昊连夜飞奔到了几里之外才放慢脚步。
虽然罗家的人早就告诉他罗夜暝已死,但即使看到坟墓他也没接受这个事实,不断地追寻他的踪迹。
如果一开始他们痛骂他,责打他,或许他早就相信了,可是罗家人的表现,总让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们的心痛和责怪虽然是真实的,但却总让他不愿相信。
可是叶闲庭心如死灰的陈述,无法掩饰的愁苦,却令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此时他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罗夜暝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甚至他曾经存在的气息,也被他家人消除了大半。
他心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地只是在想「他是真的死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了」,只觉得脚步虚软,慢慢软倒在地上。
有些人明明以为他们无足轻重,可是一旦不在了,便会觉得他们活着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如果当初能好好对他,不责备他,即使是敷衍,也对他说一句「曾经心动过」,那他必定会露出惊喜的表情吧?
如果当初认真一些些,那么便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遗憾。
毕竟有过那么多的温存,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只怕自己是又可恶又可恨的人吧。
只可惜……只可惜他才二十岁,竟是死了!
他心里乱成一团,勉强想站起身,却是全身乏力,心知此时的自己必然十分失态,竟在当时一怒之下推倒了叶闲庭,也不知他会怎么看轻自己。
此时此刻,还管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做甚?
即使叶闲庭比罗夜暝好上千倍万倍,在自己心里,罗夜暝终究是无法取代的,这是他自己也骗不了自己的事实。
如果早有人告诉他就好了,至少他会早点来找他。
他神志恍惚地往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走到一片林子里。低矮的草丛里带刺的灌木丛划破了他的衣裳,他也浑然不觉。他想起曾经有一次那个少年靠在树上半是羞耻半是惭愧地套弄自己,又忍不住偷看远处的意中人的模样。
枝繁叶茂的南方和北方的秋天大不相同,翠绿衣裳的少年虽然可藏身在那片林子里,但在秋叶落尽的这里,怕是难以办到。
他忍不住在枯枝败叶中追寻那绿衫少年的踪迹,却依稀看到前面有个人悬挂在树枝上,像是在上吊自尽。
他只希望罗夜暝多活一天和他相见而不可得,却还有人嫌命长。
闻人昊只觉得十分碍眼,从怀中摸了一枚铜钱,伸手一扔,铜钱疾飞向悬挂的布条,登时那人应声而落,跌坐在地上。
相隔着十余丈远,依稀看得出这人年约二十余岁,比自己略大了一些,却是颇为英俊。此时他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像是三魂丢了七魄。颓然地道:「你何必救我?不如让我死了罢了。」
「你若要自尽,就离我远些,别脏了我的眼。」闻人昊站定脚步,神情甚是冷漠。
他似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笑的能力了,原来那个总是笑吟吟的自己,真是虚伪可憎。
这世上的事总是令人痛苦的多,开心的少,又有什么可笑?
那人微微一呆,想站起身离开,无奈跌得太狠,一时竟是起不来。
「寻死的话,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地方如此僻静,谁知道阁下会前来?」男子很是无奈,「你若不愿换地方,那我走就是。」
闻人昊看到他如此丧气绝望,心里更是说不出地难受,慢慢走到树下,望了望这男子投缳用的衣带。如果自尽的话,也不失为解除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