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正满三月,又逢元宵佳节,便在万寿山大宴宗亲群臣,马龙喝的多了些,觉得脸上有些热,让身边人给披上披风,拿上手炉便出去醒酒。
走到殿外,入目便是太液池,此时京城正冷着,一束清辉照在除了波纹空无一物的水面上,萧索之意更甚。
马龙看见池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清俊挺拔如竹,便悄没声儿地挪过去,轻轻喊一声:“继科。”
张继科闻声转过身来,他今日穿一身绀青色的圆领袍,在室外也不过多罩了一件大氅,见到马龙,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拱手行礼道:“哟,原来是十殿下,失礼了。”
马龙走到他跟前儿:“就穿这么点儿,你也不觉着冷吗?”
张继科打趣道:“我不比殿下千金之躯,数九严寒里都要光着膀子舞刀弄枪呢。”
“你啊……”马龙笑着摇摇头,与张继科一道站在栏杆边。
两人也不言语,只是望着月光下不甚清晰的湖光山色。
前几日落的雪还没化,把月色映的更亮了。
“哎,”终于还是张继科先挑起话头,“听我爹讲,皇上有意给你封亲王,你这哥哥对你真是没话说。”
马龙却不以为意:“哪儿就这么快了,我还没及冠,封什么王?”
张继科促狭地看着他:“没及冠算什么紧要事,成亲了也是能封亲王爵的,不知哪位佳人有幸,得入十殿下的青眼?”
马龙教他问的呼吸一滞,竟答不上话来,干脆偏过头看旁边。
张继科见状更是笑眯了一双桃花眼:“这是不好意思了呀。看来,果真是有心上人了。是谁?说来给我听听,我也帮你把把关。”
马龙顾左右而言他:“继科,你喝多了。”
“哪儿能呢,你知道我从来不爱喝酒的,这会儿也不过是出来躲清闲罢了,”张继科勾上马龙肩膀,便是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我俩这交情,你还信不过吗?要不然这么着,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怎么样?”
“继科……”马龙闻言便从他臂弯里躲出来,双目灼灼地看着张继科。
张继科却似对马龙的眼神浑然不觉,只以为他在别扭:“不说算了。只是你不讲,我也不告诉你我喜欢谁。”说完就转身往殿内走。
马龙看着张继科的身影越来越远,融在昏暗的夜色和刺目的烛光之间,只觉得四肢冰凉,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惊醒的时候,马龙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燕王宫里寝殿的大床上,只是自己将被子捂在了脑袋上,难怪在梦中总是呼吸困难、寸步难行。
马龙忙让人给自己送上一壶热茶。张继科与自己过两日便成婚满十年了,竟还能梦见年少旧事,马龙望着空了一半的床铺,只捧着茶盏失笑:自己大约是太想念张继科了。
去年天子给了张继科将军的封号,掌燕王军中事。张继科自从马龙就藩,当真只做燕王妃,不仅是王宫里的大小事宜管的妥妥当当,马龙在安城和京中的产业也一并交在他手里。但张继科到底是武举状元出身,最近北方有胡人作乱,张继科便到北边与将士们一同镇守边关,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安城了。
想到这里马龙便有些委屈了:虽说张继科是七尺男儿,自当燕然勒功,自己也断不会将他困在王宫里做一只豢养的鸟儿,只是一走就是几个月,连封书信都没来过,实在是过分了些。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张继科的夫君,就算两个人铁定要在一起过一辈子,成婚十年也是个不小的日子,只怕张继科压根儿没当回事儿。
马龙睡不着,干脆起身点了灯,唤来管事的太监:“过了午便差人去军中找王妃,只说我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伤了膝盖,以后怕是走不得路了。这话天黑之前叫他听见,知道没有?”
主子发话,下人自然是要答应的。只是燕王殿下为了能让王妃回安城一趟,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如此晦气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傍晚,张继科正靠在椅子上看兵书,便见马龙贴身的侍卫入得帐中来,见到他也不行礼,跪下就说:“王爷下午跑马的时候膝盖受了伤,已让医生看过,只怕是不得好了……”
张继科话只听了半句就已经站起来,又听说马龙以后连路都走不了,心都揪在一起:马龙虽看起来温润谦和,其实最是要强,此时心里恐怕早就难过的不行,指不定在瞎想什么。
“废物!”张继科把手里的书往地上一砸,“王爷这么多年白养你们了,都不知道看着点?本宫不在,这一个个是都要翻天了?”
说完便往外面吩咐道:“去牵我的马来,将我的东西都收拾了派人送回安城去,军中诸事暂时全交由周将军代管。”
“将军,这是怎么了?”
张继科闻言只瞪了面前的兵士一眼:“本将军的家事,轮得到你来问?”
等张继科到安城时早就入了夜,四方城门紧闭。城门的守卫怕也是新来的,并不认得张继科,气得他将燕王宫腰牌挂在箭上直接射上城楼:“你可知道就算我要了你小命,王爷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策马跑到宫门口,管事公公早已在等着了,张继科也不下马,正要径直往马龙的院中冲,却被拦住了:“王爷已经休息了,还是请王妃先随老奴去更衣吧。”
张继科叹了一口气,还是下得马来,让人领着去偏殿更衣。
只是行了没几步,他便觉出不对来